“它不该在这儿!”比利忍不住争辩道——他的确同半身人建立起微小的,不值一提的友谊,以至于他面对古德姆时竟然有勇气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大人物的打算,但我知道它就不该在这儿!出乱子了!”
“那它该在哪儿?”法师相信自己一定有着前所未有的好心肠,他心平气和地问这个差点害死他们所有人的家伙:“一个坚固的笼子?被看守的洞穴?或者?”夏仲拉长声音,“大地女神?”
比利收敛所有的表情。意思是,前恶棍总是上挑杂乱的眉毛平顺下来,总是转个不停的眼珠停在了眼眶正中,颧骨上堆积的横肉也放松下来。他拧起了眉头,嘴角下垂:“听着。”维弗里先生的杂毛狗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正派人的样子,他抹了一把脸,对法师说:“法师先生,外乡人,你们总是要离开这儿的。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对别人的秘密毫无兴趣。”介于自己的经历,夏仲对秘密深恶痛绝。“但我更讨厌自以为是。”如果他没和蠢货半身人一起掉进地底,哪怕波尔加斯在法师面前毁灭他也无动于衷,“我们现在谈论的不是秘密。先生,”法师眯了眯眼睛,在闪烁不定的火焰下,银色眼瞳流露出冷酷的味道,“我们讨论的是别的一些什么,比如怎么离开这里,以及——谁得为这一切负责。”
法师当然不喜欢麻烦,但报复不在其中,不过,这大可以之后慢慢来。
“我猜这里从没人来过。”半身人担忧地说,“就连奥玛斯——我是说,您可也不知道这鬼地方是哪里。还有,您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他眼巴巴地望着夏仲,就好像这么做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栓死在法师身上似的。
“我的确不知道这是哪儿。”夏仲倒是很坦然,“不过,并不是说我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儿。”
每个打算与法师为敌的人——不管他是骑士,战士,或者是什么其他的职业——都永远记得一件事:永远别试图困住一个还有法术位的法师。这些狡猾的施法者逃命的法术多如牛毛,分门别派,详细记录,并且时时创新。比如现在——“我们的确不能像那些矮人挖掘出无数条道路,那实在太蠢了。”法师说,“现在我们得离开这里,然后找到一个安稳的,不会发生垮塌或者其他意外的地方——”
“然后我们就能离开?”半身人充满希望地问。
“然后让我好好休息几个卡比。”夏仲看了古德姆一眼,和善地说:“这样也许在离开的时候我会记得带上一个安静的,不多话的半身人。”
商人的喉结有了一次明显的吞咽动作。
“噗噗噗。”沙弥扬人罕见地,不礼貌地,笑出了声。
“寻找隧道”。这个法术据说来源于几十年前工匠协会的求助。他们请求法师协会能够开发一个简单的,低等级法师也可使用的法术,施法者在特定的环境下施法之后能够感受到一安特比距离内的所有隧道,效果维持五卡尔,二叶法师即可使用。夏仲在今天之前从未使用过这个法术。因此,他需要安静地休息至少两个卡比之后才能将这个法术记忆到法术位中。
接着,法师转向前恶棍。“既然你选择保守秘密。”他简单地开口:“那就留在这儿吧。”
比利脸色巨变,可惜没等他有所反应,一道蓝色的光芒闪过他的手脚,前恶棍忽然发现四肢沉重且不受控制,前一刻他脸朝下不由自主地摔在地上。比利企图挣扎,然而紧紧贴在一起的手脚只是滑稽地,艰难地扭动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静。
“您不能这样!”他眼睁睁地看着打算离开的三个人,对死亡的恐惧使他迅速地遗忘了法师的可怕——前恶棍愤怒地,绝望地诅咒:“别以为你们能离开这儿!该死的蛆虫们,等着被维弗里老爷的怒火烧死吧!”
半身人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前恶棍的声音越来越远,法师和女战士平静地,不受影响地离开了。
不久之前的那次可怕灾难——法师怀疑也许是由小型地震引起的——改变了大半个遗址的地形,但沙弥扬人高超的野外技能再次帮助了他们。在使用了某种方法之后,贝纳德成功地确定了方向:“我不能肯定这儿一定是北方,”女战士收回了一个商人从未见过的仪器,对法师说:“但应该至少也是西北。”
“只要别向南就好。”夏仲迈过一块瓦砾,“波尔加斯的北边是恩莱斯河,如果有隧道或洞穴,那我们大概率能找到暗河。”他看了沙弥扬人一眼。
贝纳德点点头。她知道夏仲的意思:之后顺着流水出去就好。
他们走得磕磕绊绊。遗迹中已经倒塌房屋成为三个人前进的最大阻碍。他们不得不翻越或者绕开这些巨大的障碍。半身人似乎认为法师不管怎样都不会丢下他——古德姆对夏仲的道德有着强大的信心——因此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出声音:“噢!该死的石头!”“萨苏斯在上,我一定要把这次经历写下来,然后写进我的自传里——‘伟大商人的传奇’,你们觉得这名字怎么样?或者说‘和法师一起的旅行’?你们觉得哪个更好些?”
贝纳德翻了个白眼,“‘生而愚蠢’。”女战士伸手将商人提到一块能将古德姆整个遮起来的大石头上,警告说:“如果你不闭嘴,我认为这个名字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