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自己双耳别配上一双水白羊脂玉镶金如意纹耳坠,外别宝彩珠莲蓬新玉耳挂,晶莹剔透。
有了雾鬓云鬟,便是唇朱眉黛。青莳取出水胭脂在我颧骨上抹上一层再以水浣开,登时有了如迷雾般氤氲的浅粉桃色。又在眼上描摹了朱红丹砂,娇媚可人。紧接着上黛。一匣子上好的青雀头黛被执起研磨,双鸳鸯绘彩眉笔蘸取分毫,施加在长长的眉上画就远山黛。
眉黛是必不可少的,双眉未画成,哪能就郎抱?
以洛儿殷上了朱红唇妆,滑腻而润泽,散着一股淡淡的鲜花掺杂香料的香气。唇边对称各赤色一点,精致到了极致。我再四在镜中端详了又端详,才放心地由青莳给我穿上鸳鸯佩,外套红丹流云霞明玉映帔,再披浅色云苏绣绫成对青雀披帛。最后才踏上一双云纹绣金银烧底锡玉红锻赤色凤头足履。
这样才配得上你。
画儿带了几分悲哀,颤抖着将绣金丝团线攒花容色团扇交予我手中。
一步一摇,执扇掩面,花香醉人的清气盈满广练云袖。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灵柩起。
满街满市满府满城的惨白。灵幡,丧服,哭泣声。唯有我万白之中一点如血殷红,似萤虫灯火照亮了前方的路。
街市之人不乏围观注目者,看见了执扇掩面的我,原本肃穆的面容无一例外地露出悲伤之色。
卫昭氏看向我,满眼泪水。
哭什么呢?有什么好悲伤?我不过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去送送最后即将远去的郎君罢了。而我的郎君,他最喜欢看我穿这身嫁衣的,既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让他欢喜。
他是不愿意看到我哭的。以前他在时,我哭了他能拿手指轻轻抹去我的泪痕,柔婉如春风。可现如今,我就算是满面泪水,也再没有人笑着安慰着替我去擦干它了。
舒云意,有什么好哭的?要欢喜,要高兴高兴的,要笑,笑得好看。
我努力撑起藏在团扇后的面容,促使唇角上扬,眉弯新月。然而就在笑出来的那一瞬间,两道冰凉从面上划过,划开了精心傅施的粉黛,露出了两痕苍白的,真实的容颜肤色。
我看着棺木落葬,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倏忽间放下团扇走上前一步,对着那灵木高声喊了一声,仿佛要撕扯破自己的喉咙。
“逸郎,来世再见啦!”
语一出的那一瞬,泪流成河,滔滔不绝地从眼眶里倾泻下,打湿了我精心描绘的妆容,继而浸透了里衣外衫。我哭得浑身颤抖,涕泗横流,连双手生硬枯瘦的指甲缝间都充盈了粘腻,潮湿的汗水,温热的触觉温柔舔舐着寸间肌肤的冰凉。
卫昭氏走上前抱住我,崩溃痛哭。
寒鸦落尽,哀啼四起。
所有的死后诰封,丧葬哀荣,所有的盛大繁华,虚浮表象,都不及,不及他万分之一的令我魂牵梦萦的笑颜灿然,然后歪着脑袋嬉笑着喊我的名字。
“云意。”
我靠在卫昭氏的肩膀上,丧失了所有的一切。只能又哭又笑地无声回应了他一句。
嗳。
逸郎,云意在这。云意在这。
云意要等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