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一骑当先飞驰上坡,儿挡在师傅身前大喝:“者何人?擅闯私地,不要命了吗?咦,子!”他就着火把光见马上之人一脸卷曲的黄毛,鼻高眼凹,竟是洋人。那白俄怒目拱鼻,面目狰狞,像是要一口生吞了儿似的。儿吓了一大跳,彷如遇上了魑都的吊死鬼,脚下一蹦,身子不由得望后便跌。
张螭蟠一把抓住儿后领,将之放倒在身畔,冷眼相睨,一对利剑般的目光,在俄国人脸上打转。洋人似甚忌惮,疾驰之中,倏然勒马。那马“唏聿聿”一声长嘶,前蹄双扬,后蹄一抵,立时站定,显见洋鬼子骑术颇精。
不一会儿,后首又陆续上的骑客,多是华人,或为捕头镖客打扮,或穿戎服,浑身都插满了火器,不少人身携、九柄快n,声势汹汹,前引傍围地围紧那洋人,人喧马嘶,沸反盈天。后首还有一个长随模样的中国人,一骑后抢先,飞也似地跑上,纵身下马,牵着自己个儿的坐骑,先跑过去替洋人捧鞭坠镫。
东屋门开,小翠探头出,“啊”的尖叫,抱头躲到爷爷身后,瑟缩发抖。她武功底子薄,荦荦弱质,还不如儿的武艺。儿伸手握住她手,只觉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朝她点点头,沉声鼓励道:“别怕!有我和师傅呢!”
一军官打扮的华人骑客高声道:“兀那老头儿,你们戕害外人性命,罪情滔天,张督军的手令,教把你们就地处死!”火龙叟面色一沉如水,一波不兴,面对呼啸而、斥喝恫吓、凶神恶煞般的众敌,纹丝不动,盘坐如故,神情自若:“你们夤夜闯,咋咋呼呼,放的甚臭屁?堂堂督军,岂能下如此没头没脑的手令?杀头之罪,焉有不经过审判之理?哼哼,你们这班土匪冒充官府,居心何在?乘老夫今日心情尚佳,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快给老夫滚得远远的吧,再啰嗦,老夫将你们一个一个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信不信?”
众敌本就得狂三诈四的,闻言岂有不急的,一齐怒吼:“大胆村夫,狂妄无法,竟敢公然抵抗官府,活得不耐烦了!”他们仗着人多,并不退缩,但实是忌惮老人暴起发难,勒马后退,纷自拉响n栓,n口俱对准了老少仨。头一个说话的军官呵责:“你个老狗,放聪明点,n声一响,你就是再厉害十倍,也难逃一死。你个老东西没几天活头了,也还罢了,那两个小的就可惜得狠了。啧啧啧,那个小妞儿倒不忙杀,嘿嘿嘿,桀桀桀桀”
他这般说法,明着就告诉张螭蟠,他们若没掌握切实的证据和实情,也不会贸然上山他们若没有眼线监视,也难找到九华山。张螭蟠听一句知十句,敌的底细也已心知肚明,看这回子和张宗昌是玩真的了。
儿霍地站起身,朗声诘责:“你们才是目无王法,无端端闯到人家园,轻贱人性命,无耻霸道。你们凭甚么杀人?还讲不讲理?”那洋鬼子鹰钩鼻一扬,哼了一声,抽出腰间左nsn,扳开机括,抬手就是砰的一n,打在儿足前一尺之处,石屑泥土飞溅。
小翠从没听过n响,像半天一个霹雳,吓得“哇哇”大哭,连尿也吓了出,濡湿裤子鞋袜。儿知火器杀人于无形,三人今日处生死攸关之时,反而没了惧意,挺身向前迈了三大步,恰站在弹痕之处,大声叫:“你个子待怎的?想杀我,就开n啊,打得准点儿吧!”张螭蟠见儿神情气势,心下叫好,心头也不免一紧,暗说:“这小子到了关键时候,倒也挺爷们儿,不含糊,不枉老夫一番心血。敌人杀人不眨眼,怎生一举手便击毙众獠,方保无虞。”
俄国人似听得懂文,气得心胸几乎要炸破了,举n直指儿额头眉间,狠狠地说着对方听不懂的俄语:“你们杀死了我的儿子,我岂能干休!天可怜见,今日我要报杀子之仇!”
正在左轮n机扣发的瞬间,儿在千钧一发中,忽地不经意瞥见火把的火光圈之外,白光一闪,跟手风中金风锐响,噗的一声,那持左轮的俄国洋鬼子胸口穿了一洞,血如喷泉,血水里披分出一支青光闪闪的矛头,乌沉沉的矛杆兀自杵在洋人后背,嗡嗡地颤抖不已。洋人目眦尽裂,眼珠儿疼得快要爆出眼眶,身子慢慢垂下,倒撞下马。原是一杆长矛自天外飞,扎穿了他的身子,自后背透过前胸,血水晕满山头,越喷越多,喷血咝咝有声,如同水泵放水,白俄鬼子一缕孤魂,投入枉死城去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