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六十三章、(1 / 2)袋中人首页

崔小红虽听在耳中,却也知他们专爱嚼舌头,无非是些空口白赖、胡说道之言,自不放在心上,一笑置之。小沪生若是听到,小孩子家自要给吵醒而听得腻烦,但此刻他尚在昏迷之中,一直沉沉地睡着,自是无碍。

纷扰了半宿,病房外忽地传急骤的脚步声,须臾房门推开,两个医生打扮的男子闯入,迳扑向沪生的病床。崔小红见之伸手就扯药水瓶和管子,大惊失色,连叫:“怎的啦?你们怎的乱?不许动,不许动!”一名医生将脸上口罩扯下一半,朝她低声道:“莫慌,是我!”小红一见是孙承志,心头略宽,却还是不知所措,只能任二人将沪生搬出了病房,默默跟着便走。

抢出医院,孙承志乘便将寓所遭袭、方家一门横死、承德越狱等情,择要说了一遍。崔小红闻之悲痛殊甚,但身在城中险地,不好多说,只顾疾走。待混出了医院,躲到僻静的小巷子中,承志背起沪生,另一人便是吴虬,他则背负小红,两人展开轻功提纵术,远逸而去。

虽然上海城市四至规模宏大,万国人麇集,列强和官府的耳目众多,但楼宇广夏之间,房舍鳞次栉比,街巷错综复杂,或若棋盘,或似蚁穴,或拟蛛,或埒树根枝蔓,反而容易隐藏行踪。孙、吴二人轻功发动起,两人奔行犹如凭虚御风,星丸疾走。崔小红恍惚之间,只觉自己是乘在飞机之上,耳畔风声呜呜,眼睛也睁不开,两边景物如倒般后退,她一颗心几乎提至嗓子口,全身血液也似要凝结起一般。

正奔行之间,崔小红惊愕得瞳孔扩张,扩大的瞳仁之中,蓦然映出一柄锋利绝伦的倭刀,呜呼锐响,破空剖墨,有如斩开了黑夜,噗的一声,戳在前面尺许的孙承志背上。崔小红见之由惊转骇,吓得毛骨悚然,尖声大叫:“承志,承志,你没事吧?!”飞刀得太过突兀,饶是孙承志武功高强,也不及闪避,那刀锋刺入沪生后心,对穿身子而过,刀尖自沪生胸腹之间冒出,又穿破了承志背后四层厚衣裳。

孙承志一觉背后肌肤刺痛,立时耸肩,背上肌肉一缩,倭刀刀头瞬即滑开半寸,斜插入肩胛。承志一个倒栽葱,滚在路边阴沟中,吴虬不遑之下,腿上忙踩桩拿劲,脚下使出“千斤坠”功夫,复奔出七、丈,方才收住脚。他奔回一看,大人孩子一齐中刀,滚在沟里,不知死活。

吴虬见两人满身是血,吓了一跳,放下小红,俯身去拉,黑暗里倏然伸出一把青光霍霍的倭刀,若游鱼破浪一般,横斩而至,径剖吴虬手臂上的筋脉。吴虬旁窜两步,恰踏在乾位,再跨步则“归妹”趋“无妄”,左掌一圈,右掌凝聚十成功力,呼地向闪闪青光之内拍去。吴虬日日夜夜练功不缀,当年在天津时已是一等一的高手,独自抵抗五个俄罗斯大力士而不败,此时相隔二十年,功力自不可同日而语。其时形格势禁,步步危机,他再不敢有所保留,全力以赴,这一掌排山倒海,开碑裂石,非同小可。掌缘未到,掌力已将倭刀震得弯了过,直弯成曲尺之状。

便是这般一顿,吴虬借路灯之荧光,终于看清了握刀之人的面貌,浓眉塌鼻,阔口上一撮小胡子,眼目炯炯,太阳穴高高鼓起,一身黑衣黑裤,显系日本特工中的佼佼者。小红不会武功,孙承志和杨沪生生死不明,命在顷刻,吴虬此时下手绝无容情之理,左掌已从右臂下穿出,“穿心掌”迳拍向那黑衣人肩头巨骨穴。岂知这杀手功夫高明,挫步沉肘,肩头一滑,已将他雄浑的掌力卸开。跟手低头往前一撞,已将吴虬右臂让在外门,翻过弯曲的刀刃,刃口去切他右臂“清冷渊”。

吴虬左手变掌为鹰爪,一把抓住对手右袖,右手后发先至,已在对手腋底搔了一下。杀手腋底“极泉穴”上一痛,十指无力,松软如绵,撤手松开了刀柄。“极泉穴”属手少阳心经,吴虬一翻左腕,已将那曲尺般的刀夹手夺过,摔在地下。杀手见机得快,不等吴虬反噬,一个倒翻筋斗,腾的往后跳出数尺,甩手向吴虬掷出两枚三叶钢镖。吴虬侧身避让,杀手已长臂一伸,握住了刺在沪生背上的刀柄,嗤的拔出,血涌如泉。吴虬又惊又怒,猱身扑上,手上点戳拍打,漫天掌影指风拳劲,瞬间将对手笼罩在五尺之内。

崔小红奔至承志身畔,见他面若金纸,满脸血污,胸口后背的衣衫上全是血迹,吓得柔肠寸断,眼眶里泪水滚滚去。再去翻看杨沪生,倭刀穿心,早已气绝,她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了,如珍珠断线般顺着面颊流下,扑簌簌地滴在承志脸上、衣上。

孙承志给她抱在怀里,又摇又哭,冷冷的泪水在脸颊上给寒风一吹,机伶伶地一颤而醒。他睁开眼,见小红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痴痴地盯着他看,一见他睁眼,喜不自胜,笑靥绽开,泪水如鲜花上的露珠般晶莹。承志耳畔金风劈空之声和拳脚之声响亮,顾不得细看她美若带雨梨花,循声望去,但见吴虬绕着黑衣杀手疾转,快得只见影不见人。

原吴虬卦掌使发了开,脚下踏宫步斗,越奔越快,绕圈疾走之下,一步十影,日本杀手若跟着他转,几个旋子下,非昏晕过去不可。岂知这倭贼功夫了得,不上他的当,自顾马步蹲裆,凝身站桩,将一柄东洋名刀“雨村”,舞成一团白光,罩在身周,阻隔吴虬如刀似剑的劈空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