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轩冷哼一声:“总之我还说那句话,要我交出江丹阁,要不是江老爷,要不就是江向阳,她苗云妄想!”
“把我给他撵出去!”朱凤手臂一挥,直接用了强,十来个打手眨眼间就围住了何子轩。
“住手!”一名身形壮硕的彪形大汉从后院门口走出来,他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肌肉隆起的小臂,穿着短打的黑色衣服,一副莽汉形象,正是江丹阁有名的丹师,马正。
马正推开打手,站在了何子轩身边,眉头皱的极紧:“我看谁敢在阁里动手,反了是不是?”
“武丹师。”
“马叔。”
“武爷。”
认识的人纷纷打起了招呼,看过去的目光里都带着敬畏,如今圣祖大陆可以炼制圣丹的丹师越来越少了,马正就是其中一个,哪怕他修为不过凝真大圆满,也足够让人尊敬巴结。
马正瞪着朱凤,怒目金刚似得眉毛竖立:“你们这两个母亲们儿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害了德洪不说,还想害死大老爷,江丹阁早晚要毁在你们手里!”
“二叔……”江向阳瞪圆了眼。
小丹祖急忙拉住他,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江向阳捏紧了拳头,想起了上一世,上一世他的二叔死的不明不白,父亲也数年后染病过世,紧接着就是他。苗云一心染指江家秘宝,无所不用其极。他这一世已经足够提防,二哥江向虎身死百峰派福地洞天的试炼后,江向明便被尚平老邪抓走当了鼎炉,江家的经营权他交给了何子轩,亦对二叔和父亲提了醒,而且他离开前与何子轩的最后一次通信中,提到苗云几乎是被软禁在了江家深宅里,这如今不过三两年的功夫,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苗云……苗云……
江向阳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暗恨自己的大意和那一丝的妇人之仁。
“武爷难道要管这闲事?”朱凤冷笑。
“管定了。”马正重哼。
“那就别怪朱凤今天不客气!”说完,朱凤命令:“把马正一起撵出去!”
“是。”大手们齐声应着,四个修圣者更是祭出了圣器,一个白脸瘦猴样的男人小心的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圣器小砖,发出蒙蒙毫光。
马正手托丹鼎,将何子轩护在了身后,如临大敌地看着那圣器小砖。
“再问一遍,你走是不走。”朱凤记得夫人吩咐,并不想真的得罪了江丹阁最后一个成名的丹师,可是今日事已至此,为了最终目的,她也只能割舍了。
“呸!毒妇!”马正吐了口口水。
这回无需吩咐,双方的圣器瞬间脱离手心,搅动空气中的灵气,撞在了一起。
“嗡……”一声闷响,马正的圣器丹鼎轻易就被那小砖撞毁,灵气反噬,马正吐了一口血,身体一软,被何子轩稳稳接住。
何子轩脸色冷厉,胸口大力地起伏,他扶好马正,举目环顾一圈,尽量平静的说道:“诸位,对不住了。江丹阁今日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未免伤及无辜,还请速速离开吧。”
有些人闻言悻悻然的离开,但是大部分却留下看起了热闹,何子轩抿着嘴唇,正准备再说什么,洪霸天突然开口道:“我若是将他们撵走,可否换那丹药?”
何子轩松了一口气:“自然。”
“那好……”
“且慢!”朱凤也不傻,抢道:“道圣若是想要丹药,待到我家夫人得了江丹阁,也是一样。”
不想洪霸天却爽朗一笑:“是非对错我洪霸天懒得去猜,可今日你们扰了我买丹,就是你们的错!”
朱凤气歪了鼻子,没见过连道理都不讲做事全凭喜好的,只能黑着脸阴沉沉地开口:“阁下既然要多管闲事,就莫怪老身不客气了。”
“且来!”
说话间,那白脸瘦猴又胸有成竹的祭出了圣器小砖,小砖见风就长,眨眼间便如成人大小,灵巧的绕过房内房梁,砸向了洪霸天。
洪霸天身形稳如泰山,抬手挥袖,一个黑色的菱形小梭就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来,和那砖形圣器重重一撞,发出“铛”的一声响,双双在空中定住了,互不相让。洪霸天再一跺脚,菱形小梭就往前钻了一分,那小砖的护体毫光也弱了一些。
白脸瘦猴男的脸更白了,冒出了一段薄汗。
朱凤大叫:“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打手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再次看向了何子轩。
“谁敢动手!”也就是这时,问讯赶来的江丹阁侍应和丹师纷纷现身,将何子轩护在了身后,马正站在最前面,形成了一个人墙,论人数倒是远远超过了朱凤带来的人:“谁要是敢动大掌柜的,除非踩过我们的尸体。”
“你,你,你们……反了你们!”朱凤脸色气得涨红,嘴唇都在抖,但是却不敢再放狠话了,这些人可是江丹阁的根本,她可做不了这么大的决定啊。
何子轩眼睛湿润,一一扫过护住自己的这些人,感动不已。
江向阳也松了一口气,看向何子轩的目光多了丝笑意,没想到何子轩在这江丹阁站的如此之稳,于他而言可是喜事,何子轩若是安好,他便能真正心安了。
两方人马挤在了江丹阁的大厅处,势均力敌,谁都不敢动上一动,只有那白脸瘦猴在苦苦支撑。
场面一时陷入了胶着。
一旁的人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想来不久这场闹剧就要传遍圣道界了。
“找死!”就在这时,洪霸天一声霸气凛然的大吼,菱形小梭猛地发力,只听噗呲一声闷响,小砖的护体毫光顿时碎裂,裂成了两半。
“噗……”白脸瘦猴男吐出了一口血,瘫在了地上。
“好!”马正率先一声大吼,用了圣元,有如九天惊雷,长了己方的气势。
朱凤被吼的双脚一软,勉强着才没摔倒在地,眼看四周围厌恶又愤怒的瞪着自己的人,去意已退。
“呵,好本事啊。”就在这时,从门口施施然走进来了一个人。他穿着水洗蓝色的长袍,宽袖束腰,腰身纤细好似不堪一握,衣服精致华美,白色的暗纹呈出精美的凰样呈祥。他站在门口,环顾一圈,阴柔的甚至美丽的容貌透出几分冷厉,水润的眼睛里闪过一股阴狠之色,明明是张讨喜的容貌,可是被他看上的人却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忍不住心里的惧怕。
他抬手挥袖,一个小网就飞了出来,轻巧一套,就将洪霸天的菱形小梭网住了,那小梭左突右穿却破开不了,洪霸天的脸色也变了。
他再一冷哼,一股磅礴的气息就压向了洪霸天,洪霸天闷哼一声,退出三步,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喉咙涌上的鲜血,震惊的看向了来人,喃喃:“结丹……”
“大公子。”朱凤肩膀一缩,缩着肩膀的转过身:“您怎么来了?”
“废物!”来人冷哼了一声,眸光流转,看向了被人群护住的何子轩,阴狠的眯了眼:“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是老奴的错……”
来人也不废话,直接抬手,修长的指尖直指何子轩,那双眼居高临下的就像是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懒得打,一个气旋就在他指尖压缩,越来越小,直至米粒一般大小,眼看就要射出去……
“江向明!”
江向阳终于忍不住现了身。
他愤怒的看着来人,真真动了肝火,新仇旧恨,再难咽下。
对方转过身来,诧异的看向了江向阳,那张脸正是江向明!江向阳的异母大哥,被尚平抓走当了鼎炉的江向明,他上一世炼魂七日的仇人!
“你还活着?”江向明满脸疑惑,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很快他就笑了,魅惑浑然倾人倾城的脸上透出一股子疯狂之色:“既然来了正好,杀了你,江家就是我的了。”
兄弟相残的话说的堂而皇之,让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也让初见江向阳就愣住的何子轩回过了神来,惊喜交加的喊道:“向阳,是你。”
江向阳按捺下浓浓杀意,对着何子轩点头:“是我。”然后又看向马正:“马叔,谢谢你了,江向明交给我。”
因为江向阳习惯性收眯气息的原因,马正看不清楚,只能担忧的说道:“你回来就好,莫要逞强,你大哥……江向明已经是结丹了,他没有人性,子不弑父,你二叔和你父亲就是他出手重创的,只要你还在,这江丹阁给他就是,我们跟你走。”
“小公子。”
“小公子,我跟你走。”
“还有我。”
“还有我!”认识江向阳的老人纷纷开口表态。
江向阳感动的勾起了嘴唇,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直到落在江向明的脸上,这才冷厉了下来,洞悉的说道:“他的目标可不是江丹阁,而是江家。”
“你怎么知道?”江向明眯了眼,看似张狂傲然的脸上露出几分谨慎,他可和马正不同,他隐约能够感觉到江向阳并不简单,至少江向阳隐藏的手段足够让他警惕了。
“我怎么不知?”江向阳捏紧了拳头,想起上一世江向明为了进入禁地杀了他满门,那残忍血腥的手段,简直恨之入骨。
“无所谓了。”江向明懒洋洋的笑了:“只要你死,江家就是我的了,那老不死的早晚会开口。”说话间,一抹红光已经从江向明的嘴里飞出,散发出滔天凶气,浓郁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全场,红光直直照着江向阳的面门射了过去……竟然一个照面就出手偷袭。
江向阳飞在半空,手指微屈,低头看着手指关节上停着的六翅噬金虫,通过神识联系,他已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通过噬金虫了解了,可是面对江向明的谨慎,他也只能无奈作罢。
“发生什么事了?”直到现在,小丹祖才开口询问。
江向阳叹了口气,将之前自己发现无法调动圣火的事说了出来,小丹祖脸上复杂神情一闪而逝,安慰道:“你暂且先回家看看,待此事了了,我再帮你看看。”
江向阳想起一团乱的江家,只能点头:“也好。”
两人转身再行回去,这一次江向阳也不再隐藏身形,直接飞到城门口,进了城后依旧低空飞行,很快便再回到了江丹阁。
此刻江丹阁的人群已经散了,侍应们正在收拾残局,朱凤和她带来的一群人都被团团围住,由马正和洪霸天看守,至于何子轩则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待到江向阳出现,脸上骤然扬起笑容,迎了上去。
“向阳,怎么?”何子轩看着江向阳几十年不变的容貌,神情复杂的问。
江向阳遗憾摇头:“让他跑了。子轩,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细细说给我听。”
“好。”何子轩点头。说话间两人进了丹阁,一路应付上来招呼问好的人,好一会才走到偏厅,两人双双坐下,两盏热茶,小丹祖依旧隐身于身后,听着二人交谈。
其实事情的真相与江向阳猜测的相差不远。江向明在月前突然悄悄回到了潜龙城,紧接着二叔,父亲就出了事,二叔如今就剩下一口气了,而江向阳的父亲相对要好一些,然后大奶奶苗云就明目张胆的讨要江丹阁的经营权,实际则是通过江丹阁得到江家。
再之后则由江向阳心中补全,想来江向明的目的还是万法宝鼎,而且所用手段和上一世一样残忍凉薄,只是上一世不知道他最终是否成功,可是这一世则一开始就失败了。
谈话结束,江向阳就急急忙忙悄悄的回了江家,二叔和父亲命在旦夕,所有欠账日后再讨。
三月天,凉风习习,柳絮飘飘,正是踏青春游的好日子。
可是江家宅院却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中。
自从十多年前,何子轩成了江丹阁的大掌柜后,江家族长江德光渐渐放权,不再事必躬亲后,闲赋在家的日子便多了许多,没事浇浇花遛遛鸟,过的也是神圣日子。可是五日前二老爷江德洪突然行色匆匆的回家后,不久就传出了族长和二老爷双双受重伤的消息,紧接着长居后院的大奶奶竟然现了身,将二奶奶关在房内,接下了江家的大权。
老一辈的下人对这位深居寡出的大奶奶还是有些印象的,雍容华贵,气度从容,安排起事自有一派当族长母的架势,比起二奶奶实在多了几分主母气派。
可是大奶奶命不好,二公子江向虎在百峰派门派试练中夭折,大公子那之后也不知所终,唯一剩下的小儿子江向玉是典型扶不起的阿斗,纨绔子弟,整日里待在女人的肚皮上,直到和人争风吃醋被人刺伤了心肺,如今只能在喝着汤药在床上度日,就这么废了。
自从小公子出事后,大奶奶就疯疯癫癫的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做事尖酸刻薄,盛气凌人,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尖叫打骂,尤其爱找二奶奶的麻烦,最终被老爷关进了深宅里。
老汪就是江家的一名老人了,他从懂事起就陪在上一任族长的身边,一晃眼五十年过去了,老族长去了,新族长也上了年龄,更是眼见着未来的族长去修了圣,一转眼就过了二十年。虽然族长是一茬又一茬的换,可是江家却依旧屹立在潜龙城内,数不清的修炼者慕名而来,甚至直到今日江家还有让凝魂老祖都惦念的丹药。
这样一个家族,在老汪眼里本该是屹立不倒的,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应该依旧强盛,可是这几日的事情接连发生后,他也有些不确定。
“都到这时候了,嘴还那么硬。怎么?你还想等那个小畜生?做梦吧你,他早就在秘界里失踪了,秘界入口一关,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还想把江家给他?那小贱人生的玩意儿也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他非要修圣道,龙儿会死吗?成儿也不会……也不会变成那样儿!多好的孩子啊……都是你的儿子,他们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你的心眼儿偏的没边儿了,非得把江家留给那个小畜生?他死了!死了!听到没有,他死了!江家你不给成儿你给谁?你还能留给谁?还能带到棺材里?”
“咳,你,你毒妇,咳咳咳!”
老汪听着屋里传来的骂声和族长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急的一头大汗,脚下却不敢挪动半步,一想起前日里被大公子斩了两条腿的卢老头,他就觉得自己这一步要是敢迈出去,这腿就肯定不是自己的了。
大奶奶歇斯底里的咒骂声还断断续续的从屋里穿出来,直到老爷发出一声惨叫,多年养成的忠心在这一刻终于发挥的作用,老汪抖着脚,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屋里。
一进屋,一股恶臭就迎面扑来,老爷浮肿青黑的脸就露在了眼前。让老汪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却是大奶奶正披头散发的扑在老爷的脸上,似乎在啃咬着什么,老爷断断续续的发出痛苦不堪的声音,空气里隐约散发出一股血腥味。
“大,大奶奶……”老汪害怕极了,可是却强打精神叫了一句。
披头散发的妇人显然这才察觉到屋里进了人,猛地清醒过来,扭头看了过去。
“啊……”老汪惨叫一声,吓坏了。
苗云回过神来,慌忙用袖子挡住了沾满鲜血的嘴,满意地扫了一眼被自己几乎咬掉了鼻子的江德光,冷声质问:“谁让你进来了?”
老汪抖着身子,不敢和苗云对视,结结巴巴的道:“换,老爷换药的时,时间到了。”
苗云还没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不会让江德光死,胡乱擦了擦嘴巴,嫌弃地看着袖子上的血:“朱凤还没回来?”
“没……”
“大公子呢?”
“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