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阳、小丹祖、佘阳，还有乌木等一行六人离开了仁兽之地，江向阳坐在力士傀儡拉着的黑漆辇车上，想着自己满满当当的乾坤戒，忍不住勾起了嘴唇。

临行前，他为三位城主共炼制了十二颗太上昊元丹，换取了二十颗后期灵草和六颗后期灵草，然后又拿出了大量的蕴气丹之类的低阶丹药换取了大量的灵草，几乎将仁兽城储备的灵草挖掘一空。甚至还拿了一些珍贵灵草的种子种在了洞天里，将那一片土地开辟成灵药园，时间拨快了十倍。一想起不过十年就有百年的灵药，百年就有千年的灵药，他就心情愉悦了几分。

小丹祖已经回到了洞天里重新炼制他的破妄金刀，显然他心思紊乱，也需要一些事情分神。

江向阳将小丹祖所在的区域拨快了十倍，同时将大量的混沌灵气调动给了他，也希望他能沉浸在炼刀中，少上几分烦心。

佘阳和乌木等人也坐在车内。外表看似不大的辇车实则刻上了玄妙的空间阵法，大了十倍有余，一人一间小屋还有空余，于是所有人都有了各自的空间。

江向阳这几天也在犹豫一事，却最终没有将乌木他们带进洞天里，他不是信不过乌木，却有些信不过方眉。他虽有千丘宗张家的一半血统，可是四象老祖却一直很神秘，不知道是敌是友，面对强大的入圣修炼者，他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正想到这里，房门被叩响，随后佘阳推门走了进来。

佘阳怀里抱着个黑兔子，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嘻嘻笑道：“有一好处给你，要不要？”

江向阳扬眉。

“我想你需要大量的人口填充你那处洞天吧？”佘阳问道。

江向阳不动声色。虽然知道佘阳必然对万法宝鼎有所了解，但是了解多少他却拿不准，也不打算太过招摇，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佘阳对江向阳脸上难掩的警惕笑了，正气凛然的说道：“药圣的东西哪怕它再好，我也不会碰，放心吧。”说完，佘阳进了屋内，抬手一招，一个波光粼粼的水镜就出现在了江向阳的眼前。

江向阳定睛看去，眉头一扬：“你是什么意思？”

佘阳看着水镜里的画面轻笑。

水镜中正照出地面上的一处空地，有近千只动物被几十个妖修往一个方向驱赶着，那些动物灰头土脸疲惫不堪，毛色颓败的非常难看，有些幼崽甚至摇摇晃晃的快要晕过去，近百种的动物紧紧依靠在一起，眼中流露出绝望、痛苦等等智慧的光芒。

“这些都是仁兽城驱赶出来的妖修，修为被废，恢复了原形，可灵智还在，便聚在了一处，却被附近观望的妖修发现，将他们抓住了。”佘阳解释道。

“抓住他们要做什么？”江向阳问。

“在妖修心里，没有修为的妖只是牲畜，蓄养了吃肉也不是不可能。”

江向阳虽然不是个妇人之仁的心，闻言还是眉心一跳。

佘阳笑道：“你洞天广袤，五行不缺，已是一方世界，太过空寂岂不无聊，这些妖修的修为被废，但是用我的法子，再耗些时日，也不是不可能恢复，你收进洞天内，签订个契约，日后对敌的时候也可以放出来救你一命。”

江向阳认真思索，点头：“谢谢提醒，不过不用恢复他们修为，背叛要付出代价，这样的人我也不敢留在身边。”

佘阳不明白。

江向阳解释道：“一些牲畜倒是无妨，等他们的下一代诞生，倒是可以一用。”

佘阳想了想，对江向阳的谨慎不置可否，掌控掌上洞天，就是一方世界的神，一念生，一念死，可和仁兽城那种漏洞百出的阵法天差地别。不过他也不想多事，点了点头，就算答应了。

佘阳修为深不可测，若他真愿意出手，这个世界几乎无惧，不过驱赶一些最高结丹期的妖修，自然手到擒来。

一去一回不过半柱香，佘阳便回到了江向阳的厢房。江向阳看他两手空空，心知他也有一些空间类的圣器，便没有细问。

“让我进去吧。”佘阳说。

江向阳没有犹豫就将人招进了洞天里，然后他也跟着进去了。

辇车还在空中飞行，江向阳的厢房空无一物，待他们再出来，还会在原地。

江向阳不知道佘阳是真的见多识广，还是硬撑，他进到洞天内并没有过分惊讶的表情，但是也适当地表示了几分羡慕：“啧啧”的砸吧着嘴，挥开衣袖，密密麻麻的动物就从他袖中世界飞出，落在脚下密林中。

近千只废了修为的妖修愣愣地看着眼前陌生世界，最后视线落在了漂在了天空的两人，直至停在了江向阳的身上为止。他们或许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受到这处空间的压制，他们对江向阳有着一种本能上的畏惧。

江向阳亦微微扬起了眉头，随着这些生命的出现，洞天里的生气赫然浓郁了几分，一直缓慢运行的五行加快了速度，竟然有更多的灵气产生了。

他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惊讶地看向了佘阳。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位不断带来噩耗的神秘人，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懂的极多。

佘阳正皱眉抖着衣袖，见江向阳看他，略微思索，心不在焉地答道：“金木水火土，生死轮回，张为一方小世界？除了五行，还有一个微型的轮回路，虽然在洞天里死去的人最终还是要去黄泉，可是却必须迈上轮回路，一如同生命的降临也需要生之规则。如今轮回路激活了，小世界才真正完整。日后你只需偶尔补充一些混沌灵气，这小世界就生生不息了。”

江向阳点头，心下赞叹洞天的玄妙，难怪称为天地圣宝。

解释完后，佘阳又开始抖袖子，最后显然不耐烦了，用了些劲儿，狠狠一甩，一团黑毛就闷哼着从他的袖子里滚了出来，江向阳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黑色小鸟。

江向阳看着眼熟，佘阳却眉心一跳，怒了：“果然是你！我说过多少次，你跟着我没用，我不能带你回去，只能你自己破碎虚空。”

破碎虚空！？

江向阳瞳孔一缩，深深看着佘阳，猜测这人难道来自上界？

可细细一想，古往今来从下往上飞升倒还算是容易，可是上面的人却从来没有下来过，据说因为修为太高，低级的世界已经无法承受其威能，最多是意志降临罢了。不过有些道圣也会安排代言人在下一世界为他办事，比如依靠信仰修炼的佛教就是如此，传教布施，广收门徒，信仰佛的人越是多，佛的威能就越是高。可是江向阳转念一想，这佘阳话里话外……怎么不像是留在这一界的代言人？更像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而且佘阳的修为不正是在不停的变化，正好压制在这个世界能够承受的程度吗？

佘阳吼完，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涨红着脸闭紧了嘴，最终还是恼羞成怒的对那黑鸟说道：“反正你别跟着我了，我带不了你就是带不了你！你还是乖乖回去修炼吧。”

那黑鸟似乎很委屈：“啾啾”地叫了两声，最后身形一晃，幻化出了身形，一名穿着翠绿衣衫的黑发女童，赫然是仁兽城的妖王之一，黑羽！

黑羽咬着下嘴唇，紧紧捏着衣袖，眼眶里都是眼泪，委屈无比地看着佘阳，再一眨眼，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佘阳只觉头痛，长叹一口气，知道如今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干脆当着江向阳的面说道：“不是我不带你，实在是我能力有限，况且上界正乱，妖帝大人无暇分心，你上去了又没什么帮助，不如等到一切事了，妖帝大人自然会下界接你。”

黑羽吸着鼻子，瘪嘴地道：“我不会打扰毅爸爸……”

“黑羽……”佘阳语重心长：“听话。”

黑羽失望地垂下眼帘，几乎要咬烂下嘴唇，抓在手心里的衣袖也揉搓的皱皱巴巴得，那可怜的模样哪有一代妖王的风姿，就像是被大人丢下的孩子，委屈之极。

“黑羽。”佘阳加重了语气。

久久。

黑羽抽泣着点了下头：“好。”

佘阳真正松了一口气，擦拭着额头不存在的大汗，那神情就像打了一场仗般的辛苦。

又过一会。

黑羽停了眼泪，这才怯怯地看了一圈，似乎才发现不妥的将目光落在了江向阳脸色，思考许久，一指江向阳的鼻子：“你这里不错，让我在这里修炼。”

江向阳摸了摸鼻子，在佘阳闪闪发光的目光里，无奈地点了下头：“好。”

黑羽这一路碰壁，终于顺心了一次，脸色可算露出了淡淡笑容，宣布要回去仁兽城接回她的鸟族同胞，让江向阳在原地等他。

带孩子，就算是大型儿童也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佘阳忙不迭的代替江向阳点了头，江向阳也觉得养个妖王虽然麻烦点，但是利还是大于弊的，自然也没有多说。

不过半日，天边呼啦啦飞来数百只鸟儿，尽数飞进了辇车了，然后便没了踪迹。

辇车前拉着绳子的力士傀儡“呦呵”一声，虚空迈步，再次前行，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天边。

据佘阳解释，从仁兽城出发，去最近的传送阵也需要十日，而且还需要收集一些材料开启传送阵，所以便将辇车交给了江向阳，他自己提前出发了。

虽然江向阳认为他真正是为了躲避黑羽。

黑羽在佘阳面前虽然像个孩子，但是面对江向阳却仍就冷傲，尤其是知道佘阳跑掉后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将洞天闹腾的天翻地覆，让苦苦收拾残局的江向阳后悔的无以复加，只希望时间重来，当初就拒绝了才好。

黑羽修为极高，差一线就能入圣，就算在江向阳的洞天里，想要完全压制她也有些困难，更何况江向阳不能这么做，于是只能吞着苦果任由黑羽折腾，时不时还的炼制一些丹药孝敬她。

不过与其相比，同为妖王的暗阎就显得苦逼低调了很多，长期闭门不出，一心修炼，偶尔蛇性发作，折腾的身边侍女苦不堪言，他亦有心再填充一些后宫，可却不想找江向阳，最后悠悠转转，目光落在了那些修为被废的妖修身上，抓来几个，稍微做些手段，自然又都能幻化出人形了。不过毕竟被废，体力不佳，暗阎也只能以数充量，聊胜于无。那几十个妖修里面，赫然就有当初陪伴恶主的九尾狐妖。九尾狐妖天生魅惑，靠的就是傍男人吃饭，虽然修为全无，倒也依旧混的如鱼得水，唯一让她不悦的就是那个和她同出一族的丛蝶了。

丛蝶和九尾狐妖的争宠手段千奇百怪，暂且不论，且说最早为九尾妖狐嫉妒的神梦却不知为何不在这些被废妖修其中，九尾狐妖也想不起她了一般，好似从来不存在这么一个人般。

发生在暗阎府上的事情江向阳懒得关注，如今他已经完全被黑羽折腾的焦头烂额了，眼巴巴的算着还有一日就能到达佘阳所说地点后，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一日，小丹祖终于出关了。

那日，江向阳才从乌木房间离开不久，主要是谈论回到圣祖大陆后续的事情，乌木是否要马上回去佛国，还是再与他同路些日子。

江向阳此次仁兽城之行获得了上等的大邪圣典，只要拿些来用，就够乌木受用无穷了，所以他的本意是希望乌木与他同行。

乌木虽然很是心动，但是最后还是摇头决定回去佛国，他出来许久，也该回去见见师傅，况且他就算修的横练金刚，也偶尔要练练心境修修禅，必须回去。

江向阳有些遗憾，一想起回到江家禁地后可能会经历的那些事，他就只能暗叹一声，无力再劝。他对乌木是真的赞赏有加，真希望与这耿直的汉子能够继续游历天下，笑傲江湖。

与乌木分开后，江向阳便回到了辇车内自己的房间里闭目养神，心中暗自盘算着回去的种种，小丹祖倏地在他身边现出身形，将他搂在了怀里。

江向命神情淡然，显然早已知道，扭头看他：“好了？”

小丹祖没说话，只是半眯着眼亲吻他的脑袋，细碎的吻一落蔓延到了脖颈处，在后颈的一处肌肤上流连忘返。

江向阳微微避开，问：“又压制不住了。”

“唔。”小丹祖闷着声：“没有。”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怎么想都不甘心。”

江向阳看着从肩膀处滑落的那一缕发丝，抓在手中，轻轻的缕着，眯下的眼睛里含着心疼，哑声说道：“这次回去只是证实佘阳所说是否属实，即便是真的，也要想个两全的法子，毕竟……你和他是不同的。”

小丹祖没有说话，只是侧头亲吻他的脸颊，然后手指灵活的钻进了他的衣衫里，轻轻抚摸着。

江向阳缩了下身子，却没有挣扎，就像小丹祖渴望碰触他一般，他亦想要碰触对方，以压抑心中的不安。

江向阳的配合让小丹祖的动作更大了几分，他的气息微微变粗，然后勾起江向阳的下巴吻了上去。江向阳努力扭头，身体完完全全被小丹祖抱在了怀里，像是想要挤到对方身体里一般，捏着的那一缕头发的手也变得没轻没重了。

“江小子，你……啊！”一声清脆童音在房间响起，接着就是惨烈一叫：“流氓！”

江向阳从小丹祖的怀里挣脱，头痛地看向了黑羽。黑羽将两只手都捂在了眼睛上，跳着脚，耳廓都红了。见她这样，江向阳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嗖”的漏了个干净，只余好笑。

黑羽骂了一通流氓，手指张开小缝看了一下：“咦”的一声，视线落在了小丹祖身上，喃喃：“江叔叔？你是江叔叔！你、你、你还活着？”

江向阳和小丹祖对视了一眼。小丹祖眼含疑惑，江向阳懊恼一声，怎么就忘了黑羽可能认识老祖宗呢？

黑羽毕竟已经活了数千年，虽然惊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疑惑的将小丹祖上下打量了几圈，喃喃：“你怎么……你不是……奇怪。”

“奇怪什么？”小丹祖不动声色的问。

黑羽皱眉不语，小丹祖也沉默看她，两人对视许久，黑羽眼睛倏地变大：“啊！原来当年传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了救爱人把一魂三魄都分裂出去，是他吗？江小子？哎呀！那我不是要叫他婶婶了？”

“……”江向阳默。

“呵呵……”一直以来心情都糟糕得要死的小丹祖终于开心的笑了。

黑羽发现两人脸色古怪，又对着小丹祖细细打量了一番，和记忆对比，眼前的男人和他记忆里的江叔叔从头到脚都有着微妙的不同，可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她认识的江叔叔，有如天人之姿，气息包容如海，从骨子里透出一缕难掩的风华，夺人眼球。

妖修素来相信直觉，黑羽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乖乖巧巧喊了一声：“江叔叔，还记得羽儿吗？”至于那些微妙的不同，想来是年月太久的距离感，以及那损失魂魄后的不完整感吧。

小丹祖点了下头，谨慎的没有先开口，他的记忆里没有黑羽的存在，如今想来，他丢失的记忆似乎就是关于妖帝、祖巫等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或者说他完全的忘记了上古秘术和其相关的一切，这或许和他神魂分离不无关系。

黑羽说完直勾勾的看着小丹祖，有些怯怯的，漆黑的眼睛里还有一些期待，细碎的泪花在眼眶里绽放，轻轻咬住了下唇。

小丹祖莫名觉得心疼，本能的抬手一招：“来，羽儿。”

黑羽呜咽一声，就扑进了小丹祖的怀里，头埋进他的胸口，呜呜哭道：“江叔叔，我好想你们，想毅爸爸，宝爸爸，六叔叔……你们把羽儿留在这里都走了，羽儿讨厌你们！讨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