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此处又是哪里？”

“仁兽城。”

“混沌灵气之余妖修又是什么？”

江向阳张嘴正要回答，耳畔就听到一声轻哼，夹杂了威压的声音虽然转瞬即逝，江向阳却觉得胸口像是受到重创，闷痛不已。于是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知道对方只是在警告他，甚至只是拿他发泄怒气，可那修为却是实打实的。一时间江向阳心思纷乱，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谁。

“纵然那混沌灵气对我们妖修是宝贝，难道对你们巫族就没有用吗？”

天外飞来一道声音，赫然是久候一夜的恶主。

崇睿见江向阳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创，顿时脸色难看异常，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握拳，头顶天空突然一道青紫色的闪电一闪而逝，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响起。

“轰隆隆……”

雷霆闪电仿佛劈在了头顶上，有些妖修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赫然是在盛怒下，崇睿激活了护城大阵。

“恶主，休要得寸进尺！”

雷声响起，城内妖修纷纷缩了下脖子。恶主亦龇出了尖利的牙齿，却没再说话，显然惊惧于大阵的威力。

场面一时间清冷了几分。

这时，却见几乎睡了一夜的暗阎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开口：“城主息怒，护城大阵可是在您的手里，此阵威力无穷，即便是入圣修炼者也讨不了好，我等借住于此的妖修可是够安分了。”

暗阎的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好一招以退为进，让所有安分守己的妖修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实实在在是握在他人手里，免不了心中不忿，甚至原本立场不坚定的妖修亦忘记了自己是走投无路被庇护的身份。

没有谁喜欢活的战战兢兢，生死不由自己。

被人这般讥讽，崇睿和向东莱等人自然恼怒，但是崇睿依旧冷冷说道：“此城名为仁兽，收留各方投靠而来的修炼者，以合为上，共修大道，宗旨刻于霸下石碑之上，我巫族人莫敢不从，反之亦然，谁若坏了我仁兽城的规矩，后果自负。”

一番话冷冷说完，崇睿又对江向阳说道：“你引来混沌灵气，动摇巫、妖修炼之心，不过亦知你新来乍到不熟悉仁兽城的规矩，在比试场内与妖修代表比试，输了便再次换来混沌灵气，赢了可获得一位灵药，怎么？”

语气却与之前差距极大，虽然言语上惩戒一番，但是却掩不住长辈对小辈的循循善诱。

江向阳想了想：“遵命。”

崇睿见江向阳并没有东问西问，脸色稍好，点头：“跟我一起去比试场吧。”

“是。”

众妖修见城主带人离开，纵然心中不悦，可到底没有人当出头鸟。仁兽城的巫族虽然数量不多，城主的修为也不过尔尔，若换成妖族来看也不过是凝魂期巅峰罢了。所以若单从个人实力上比拼，妖修中便有七位凝魂修炼者，足够颠覆仁兽城了。可是护城大阵实在实力强劲，而且此城是祖巫祝融破虚之地，妖帝亦长期在此做客，要说没些暗地里的手段谁都不信，所以在大部分妖修心中，集合如今仁兽城内的实力，再翻上一倍，说不定能硬气一点吧。

不过虽然不敢再追，可是落在江向阳背影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一想着那些混沌灵气可以被自己运用，便觉得这护城大阵似乎也不过如此了。

天域圣子先带着她的两个追随者往相反的方向走了。恶主和暗阎却坐在灵器宝床上，带着一群手下，跟在城主身后也往比试场去了。只有乌羽停留在原地若有所思，身边停着一只碧绿小鸟，在她耳边低语，不一会又有数只鸟儿飞落在身边，五颜六色，却分外安静，偶尔有声音发出也是来自乌羽，像是在合计什么，最后才纷纷飞到半空，去了比试场。

仁兽城的十年比试已经持续千年，霸下已经将其形成规矩，炼制在背上石碑内，所以今日的比试要为江向阳改规则，还需要城主出面好好沟通，霸下这才勉为其难的将江向阳对手的名字换了。

当然，为了公平，江向阳的对手修为并不高，不过结丹中期罢了，也就比江向阳表现出来的能力高上几分而已。就算如此，天方先生也觉得很不公平，数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看向了江向阳，低语道：“昨日老师给你的巫萃服用了吗？”

江向阳摇头。

“虽然时间紧迫无法完全吸收，总是聊胜于无。你年龄太小，心境修为有限，祖巫降世体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不过十分一二，老师的巫力再不济也可以帮你提高一段。”

“祖巫降世体……”江向阳喃喃，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很快回神：“谢谢先生，我这就服用。”

天方先生见江向阳听话，僵硬的嘴唇牵出了一抹笑容。

今日是大试的日子，可是天降鸿蒙的奇迹惊扰了仁兽城内的妖修，就连巫族也是心思紊乱，待得江向阳他们准备结束，观看的人才陆陆续续现身，但是目光却大多集中在了江向阳身上。

江向阳没急着去看席，而是等候在霸边，直到霸下调整好石碑内的规则，浮现出他的名字，这才离开。

演珩。

这是他对手的名字，是没有在比试场上出现的妖修，显然是恶主挑选出来的手下，必然对他有克制作用，江向阳提醒自己必须小心应对。

江向阳本可以不在乎输赢，召叫混沌灵气不过是一次炼丹而已，对于别的丹师或许练成圣丹很难，对他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他却不喜欢输，况且一旦被迫炼丹，便会给人好揉捏的感觉，麻烦事更加的多。

江向阳一边猜测自己之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一边寻找着自己的弱点，慢慢来到了传到看席上的传送阵前，不想却被人拦了下来。

他抬头看去，是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护卫队长，而在护卫队长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宽松的衣衫，头戴兜帽，从头到脚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削尖的下巴，乌黑的嘴唇唇角微微勾着，带着讥讽的笑。

护卫队长惜字如金地介绍道：“演珩。江向阳。”

这就是自己接下来的对手？

江向阳深深地看向对方，显然对方也在打量他。

“古……向阳……”对方开口，声音沙哑，好似许久没说过话了一般，停顿酝酿了许久又道：“你我比试，那是巫、妖间的……我、你也该有彩头。”

江向阳皱眉：“你想赌什么？”

“大邪……天珠。”

“价值不同。”江向阳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直接拒绝，谁都知道大邪手上的天珠是来自祖巫的血液，若是收集到一定的分量就可以提升极大的修为，但是江向阳毕竟初来乍到，天珠内的光芒少的可怜，所以双方的价值要是平等，赌下也无妨。

“桀桀……”演珩发出阴冷刺耳的嘲笑，反手成掌，一颗星光璀璨的珠子就被他托在了手心上，粗粗一扫，里面最起码有五六十点星芒，甚至还有七八颗红芒。

就连一旁的护卫队长都愣住了。

紧接着，护卫队长看向演珩的目光发生变化，眉心猛皱：“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演珩没有理会他，继续看着江向阳，托着天珠的手也往前递了几分。

江向阳也诧异于眼前的一片星光。

他来到仁兽城有月余，多少知道获得星芒有多难。想到获得这么多，要不需要参加十年比试，并且进入最终决赛，要不就是在平日里不停的邀战，且对手不弱，才有可能累积这么多的星芒。更况且里面清晰浮动的七八颗红芒也分外刺眼，要知道掠夺巫族的大邪天族可比在妖修间比试难多了。

想到这里，江向阳眉心皱的更紧，无比肯定地确认这一战之难，必然超出自己的想象。可虽然如此，江向阳却并未心生退意，反倒激出了几分斗志。反正要打上一场，彩头多多也无所谓，自己赢了岂不是更好？

“我答应你。”江向阳开口。

护卫队长显然也看出了真实情况，数次欲言又止，最终江向阳答应后，他只能暗叹一声，不再开口。

自己安慰道，霸下背上的石碑炼制千年，几乎堪比圣宝，想要欺瞒自己的修为绝不可能，既然石碑确认两人身手相差不大，江向阳必然是有一搏之力的。

当然……作为护卫队长，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族的天族被人赢了去，这是他的失职，所以此次比试结束，定要好好去查探一番。

这般想着，护卫队长的心思便全都转移。

新的赌约达成，江向阳也隐约猜到对手的实力，不敢再托大，乘着还有点时间拿出了巫萃，当着两人的面服下。

护卫队长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甚至知道出处，只是怕演珩阻拦，不动声色地挪动一步，默默为江向阳护起了法。

演珩却连目光都没有施舍半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宽松的长袍无风自起，飘忽晃荡的给人一种布料之下空荡荡的感觉。

江向阳服下巫萃，只觉得满嘴的血腥味，让吃惯丹药的他免不了皱了皱眉，但是很快唇舌的感觉就不重要了。巫萃进入身体，顷刻间化成猩红血液，融入到了自身的血液之中，就像水中的空气，咕噜噜地翻涌冒泡，一阵沸腾后，很清晰地传来一股力量感，就连血液也猩红浓稠了几分。

江向阳尝试运转了一下巫力，果不其然浓厚了几分，身体的力量也变强，只是变化了多少却不清楚，此时此刻也没有留给他检测的时间。

原来江向阳这一垂目再睁眼，比试已经快开始了。

“二位，从这里进去吧。”

见到江向阳睁眼，护卫队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让开了传送阵的位置。

演珩率先进去。

江向阳随后起身，刚刚站直便顿了一子，眼睛霎时间闪亮，勾着嘴唇，心情大好地进了传送阵。

护卫队长等待两人进去后，封闭了传送阵，默默说了一声：“加油。”

对于巫族而言，任何一个小巫都是异常珍贵的，就像他们的孩子。所以若非这次江向阳闹得实在太大了，巫族人必然会将他护到底。其实就算是如今城主出于身份，答应了这场比试，在巫族人心里还是多少不乐意的。自家的孩子就该乖乖地护在羽翼下尽情玩耍就够了，巫、妖之间的龌蹉还不到接触的时候。

由此可见。不得不说，巫族虽然崇尚力量和战斗，可是这亿万年艰难生存的日子，已经让巫族少了几分锐气，更渴望保留族群的火种。

尤其是这一世界，祖巫飞升，留守的三个大巫受制血缘界限迟迟无法入圣，所以也有好多年不敢耗费精血造巫，而普通的巫族想要晋升大巫难上加难，唯一晋升到凝魂的护卫队长也不过是个人修为的增长罢了，至于晋升大巫还缺少很多关键性的圣典。所以有着祖巫血脉的江向阳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只要……江向阳长大一点，修为再高一点，仁兽城一定会迎来更多新生的小巫。

想着那热闹的场面，护卫队长只觉得心中微软，恨不得眨眼就是百年后。

江向阳并不清楚自己对于仁兽城的巫族代表了什么，就算知道也不会让他动摇自己的身份。

他是人族。

纵然他身体里蕴含着数不清的族群血脉，他依旧是人族。

所以有时候……当他被惊龙追杀时苏醒巫族血脉，然后又在千丘宗内激活妖族血脉，他都不止一次再想自己到底算什么，这乱七八糟的血脉真的都是好处吗？

传送进场。

与前几次比试一样，广袤的世界碎片倾斜的漂浮在虚无的空间里，四周围是或大或小的小型世界碎片，上面端坐了满满的人，甚至比几日还要多。江向阳并不清楚，因为他大闹了仁兽城一番的关系，今日的观众席里还多了些喜爱闭关修炼的妖修，无一不是大名鼎鼎，亦引起了众人议论。

比试即将开始，观众席上的修炼者也纷纷闭嘴不语，看向江向阳的目光炙热，无一不希望他输了这场比试。

就在这时，传往世界碎片的传送阵刮起一阵黑风，一只金毛碧眼的美猴出现在了传送阵外。它聪慧的双眼机灵地打量了四周一番，转过身来恭敬地半跪在了地上，做出恭候的姿势和表情。

却见，美猴身后却是一只红毛黑斑的五米大虎，身形健硕匀称，虎尾似鞭，只是那么随意地站着，便威风凛凛的一副万兽之王的模样。

在妖修中，龙、虎的血脉素来强劲，只要修成了精怪，在同级中无一不是佼佼之辈，能够与其一争雌雄的只有上古灵兽的血脉传承者了。

这只大虎一出现，就有眼尖的妖修看见，惊呼道：“怎么会……”

有人顺着目光看去，脸色也是一变，嘀咕：“这位怎么会出关，难道已经入圣？”

“没有劫云，应该不是。”

“可是他曾经发誓，不达入圣绝不出关。”

“难道是因为江向阳？”

众人面面相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呼吸都粗哑了几分，场中那男童哪还是人了？能够惊动这么多隐世的妖修，简直就是灵丹妙药，人参果。

大城主崇睿和向东莱听到手下汇报，对视一眼，神情万分复杂。

向东莱喃喃：“纣主……”

纣主是一头虎形妖修，前任妖王，虽然没有炼魂，但是修为已达到凝魂巅峰，为了冲击入圣，已经好些年没出关了，便将位置让给了恶主，可以说这两头猛兽恶气相投，都是狂妄自傲之辈。今日突然现身，在两位城主眼里看来绝不简单。

“看好他。”向东莱皱眉对身边人吩咐，然后又对崇睿低语：“需不需要将老三叫过来？”

崇睿摇头：“仁兽城需要留人，不能再动，就算这纣主有什么打算也无需惊慌，可别忘记这里是你的世界，就算没有完全炼化，他们想要做什么也不可能。”

向东莱想了想也对，又放下了心。

这边纣主由美猴领着走过了连通试炼场和传送阵的浮石桥，姿态矫健，身形优美，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点上，妙曼无比，这正是修为的一种体现，是即将突破凝魂的预兆，隐隐有着和天地之气沟通之意。

它来到浮石这边，迈入亭内，和蹲守在亭下的霸下目光对上，两人都未开口，却是沉默了。

这时，江向阳和演珩已经交上了手，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再留手，直接就激活了巫族血脉，原本只覆盖他一只右手的红色鳞片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上，很明显力量变强了。

他运用轻身术纵身一跃，扑向演珩。演珩轻松闪过，嘶哑说道：“只是这般？还远远不够。”

江向阳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轻易打到对方，却在错身的时候用神识一把缠上演珩的身体，而他自己则灵活地拧动身体，反身一抓，黑色的指甲就了演珩的胸口。

得，得手了！？

看台上的妖修眼见演珩被一招抓实，向后摔飞出去，都是膛目结舌，满脸的不可示意。

这是谁找来的对手，怎么这么弱？

恶主这时却冷笑一声，视线的余光落在了远处的亭内。

在那里，纣主正在和霸下交谈。

霸下久久开口道：“为何现身？”

纣主不答，优先地渡了两步，甩了甩尾巴。

霸下久等不到，眼中仿佛浮现出困倦，懒洋洋地合上了眼皮。

纣主却在这个时候道：“你真的老了。”

霸下“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它活了五千多年，对于这世界的任何生物而言实在是活了很久的老不死，可是在霸下当中，他也不过正值壮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