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半晌儿不吱声,他忽而又问道,晚饭时辰,不叫我说棒娃,你觉得他能行么。
雪娥立即从茂林的怀里挣出来,侧起身,郑重其事地回道,就是不行,咱也得试试呀,棒娃是谁吔,是咱的亲崽儿呢?就算本事再不济,咱不帮他,还能依靠着谁去帮他呀。
茂林挠头道,是哩,这些我都知呢?我是担心,棒娃这崽子不是个正茬儿,走的路子也是歪门邪道的,万一咱帮他推上个台阶,他来个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毁了咱的脸面人情还算是小事,要是毁了全村人的基业,咱这一家人也就不用再在村子里呆了,恐怕连逃荒要饭的机会也没了呢?
雪娥坚持道,这些我不管,只要能把娃崽儿推上去,多大的风险我都愿担呀,我可跟你讲,关键的当口儿上,你可不准撒手撤劲儿啊!真要是竞选不上,你也要把他带进新厂里,搁在身边,好生看管着些,这两年,我净为他担惊受怕了,不知他在外头作啥业呢?万一他在外头弄出个好歹出来,咱俩今后还能依靠谁呀。
茂林不再吱声,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宿,直到鸡打头遍鸣了,仍然未能入睡。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茂林就忙着到新“天然”厂搞接管事宜。
临走,棒娃又堵在了门口上,他把茂林的手提包拎在自己手里,叮嘱茂林一定要暗地里多做些工作,争取把自己举荐上,雪娥也是虎视眈眈地盯看着茂林,逼他定主意,茂林无奈地暂停了一会儿,教棒娃如何准备竞争,如何当场答辩的注意事项,要他不准再外出疯野,而是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用心准备,棒娃难得地满口答应下来,还破天荒头一遭地把茂林送出了大门外,直到这个时侯,棒娃才把手里的提包还给了茂林。
茂林的身影刚刚隐没在不远处街道拐角的丛林间,棒娃便迫不及待地离了家门,直奔冬至的饭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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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升起几竹竿子高了,冬至还赖在被窝里不起床。
棒娃使劲儿砸了半天门,外带着大声吆喝,冬至才斜披着棉袄,小跑着过去开门,想是冬至仍然对那次被山外来人勒索的事吓破了胆,每次睡觉前,他总是把那扇木板门封堵得结结实实的,又是插门栓,又是顶门杠,还用一把大铁锁把屋门反锁起来,直待冬至手忙脚乱地把这些营生去掉了,身子早就被冻透了气儿,浑身筛起了糠。
门一打开,冬至又连蹦带跳地溜回了床上:“哧溜”一下钻进温热的被子里,依旧没有起床穿衣的意思。
本来棒娃和冬至是闹翻了的,上次那场啼笑不得的闹场,把两家大人都推上了尴尬的境地,两家之间的关系,在很长时间里都难以恢复如初,但是,对他俩人的影响并不太大,仅仅过了半年不到的时间,恨得两家大人都咬着牙根儿咒道,狗改不了吃屎呢?没记性的东西,今后就算被人弄死哩,也再不管这些个闲事了呀。
棒娃坐在床沿上,问冬至道,新厂竞选的事,你报不报名哦。
冬至把被头裹得严严的,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愁眉苦脸地回道,我想报呢?就是家里人不同意,嫌我撑了夏至竞选,我爹和我爷都是死偏心眼儿,只顾着夏至,从就不关顾着我点儿,心眼儿也偏得太离谱儿哩。
其实,冬至只说出了一半隐情,另一半完全是自己瞎编的。
新厂竞选的事情一公布,冬至原本没有参与的想法,但看到哥夏至火燎屁股似的回家讲说此事,并动员全家老少替自己帮人场聚人气儿,冬至就开始心活眼热了,他也提出,要参加竞选,并要求全家人都帮衬自己,享受跟夏至同样的政治待遇。
四季和兰香心疼老么儿冬至,就有“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的心思,夏至看到冬至要趁机搅自己的浑水,自是着急,他跑到爷爷跟前,央求振书替自己做主,万不敢分散了精力,弄得鸡飞蛋打了,振书当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就把四季两口子叫到跟前,狠狠地数说了一顿,叫他俩认清眼前的形势,死死保住有把握的一个,舍弃没出息的冬至,四季两口子这才回过味儿来,俩人就回到家里,做冬至的工作,让冬至先死了这个心思,只要能保得住夏至上去了,还愁没事干么。
冬至平日里被爹娘宠得紧了,自然听不进去,就跟四季两口子摔耙子瞪眼地大吵大闹,四季两口子就拿振书当了挡箭牌,把不许冬至参与的原因一股脑儿地推到了振书身上,冬至就跑去撕闹振书,逼迫他收回成命,见振书紧咬牙关不松口儿,冬至就跟爹娘和振书讲起了条件,说,叫我退出也行,但必须帮我出资搞商店,只要能把柱儿的店面逼退了,我就同意不跟夏至挣。
为了缓和家中渐起的矛盾,容出空儿来全力对付外敌,振书和四季两口子只得答应了冬至的无理要求,暂时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冬至安顿下来,
棒娃见冬至如此说,心下窃喜。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冬至,咱俩是啥关系,不说也都心知肚明呢?我爹今儿已去新厂当总管哩,今后的新厂子,就是我爹说了算,谁也得听我爹的,他立志叫我参加竞选,心里早就有了谱儿哩,看光景,肯定是、九不离十了,甭看别人多上紧,都是瞎忙活,夏至想好事不假,其实也够戗呢?不过是趁热耍耍罢了,只要你给我聚了人气儿,一旦进了新厂,我怎么也得给你弄个旅长马长的干干,不会亏待了你呀,就看你咋样待我了。
冬至回道,这事有这么准么,我可听说,京儿、洋行、杏仔、人民那帮人争得挺厉害呢?外人都看好京儿和人民,你想,他俩是个啥背景,有啥样的人在帮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