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医生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斟酌着开口问道:“他的眼睛,还有恢复可能性吗?”
“有,”医生看了看房间号,低头翻了翻病例,“他大脑里面有淤血,压迫了视神经,导致失明。但是淤血块做看了并不大,也就一点点,据我的经验是完全可以自行吸收的,先观察一段时间吧。至于恢复的快慢,这个就难说了,看调理的如何吧。”
我心中一喜,“那就是说可以恢复了?”
男医生挺年轻的,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应该和邱磊差不多大,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含笑,“你是他老婆?”
我点点头,男医生这才笑了笑,“你这么紧张,难道他瞎了,你就不跟他了?我看不能吧,凭他这张脸,女人就走不开啊。”
我顿时一愣,心想这医生怎么这么无聊,他轻咳一声,又说道:“放心吧,问题不大,休息个十天半个月,运气好的话,药物吸收的快,也许一两周就能恢复了。”
我松了一口气,男医生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走了。我回病房冲了个澡,换了几件许安昨天送过来的衣服,容沁昨天并没有来,许安说她身体不舒服发烧了,我只应了一句,并没有多说。
因为重症监护室每天只能限时探望,小诗就在门口站了一夜,我上去的时候,她双腿已经软了,却依旧靠在门口,左臂上包扎的纱布也渗出的鲜血染红。
“小诗,”我走过去扶住她,她却摆了摆手,朝门里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怎么还没到探望时间?”
“现在才八点多,”我叹了一口气,想到商澈的情况心里就堵得慌,却对着小诗笑着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吧,他说不定下午就能醒了,要是他看到你这副憔悴的样子,估计又要骂你了。”
潘小诗垂下眸,声音低沉,“我宁愿让他骂一辈子,也好过他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小诗,你别先放弃了,医生不是说了吗,是有醒过来的可能性的,就算只有百分之十,你也要坚持下去。”我扶住她的肩膀,目光坚毅,“就好像我相信邱磊一定能看见一样,商澈的父母在国外,要是他们突然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对你这个未来儿媳妇的印象就不好了。”
“儿媳妇……”
小诗一脸绝望,我正犹豫要怎么安慰,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小诗的双肩,皱眉问道:“那个尼姑!你还记得吗?她为什么要劝我们留宿一宿?”
小诗蓦地睁大双眼,愣愣的看着我,眼珠快速的转着,脑海中的想法脱口而出,“她劝我们留下来,意思就是让商澈和邱磊独自先回去。”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我们对视一眼,突然就明白了。
是了!
那尼姑让我们留下来,定是看到了什么。如果不是,她便是受人指使的,那么动手脚的人,分明就只想害商澈或者邱磊,并不想牵扯我和潘小诗。
是连念凡吗?如果他要害邱磊的话,之前旅游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商澈和潘小诗一样也是无辜的,又为什么排开潘小诗,要扯上商澈?
一连串的疑问像是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蹙着眉,怎么想都不能明白,手腕突然被抓住,潘小诗扯着我向电梯走去,“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去问个清楚!”
我来不及答应,便被她拽着向楼下冲去。
我们打了个车回家拿车,璟儿还在睡觉,我亲了亲他,孩子小脸白嫩,安静可爱的模样让我不由得心中一暖。
小诗催的急,我吩咐张妈照顾好璟儿,便开着车和小诗按照原路返回那座庙里。
等我们到庙里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了。里面很安静,我和小诗走进去,看见那尼姑拿着扫把正在扫地,看我们进来并不惊讶,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小诗性子急,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你昨天叫我们留下来,是不是知道路上会出事?”
那尼姑面色波澜不惊,退后两步,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颔首道:“这里不是吵闹的地方,两位居士请回吧。”
我上前拉开潘小诗,客客气气的说道:“师父,我们冒昧打扰您了。只是昨天您劝我们留下来,但是偏巧路上就出事了,所以我们想来问一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那尼姑抬起头,我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她,一张小脸还没有巴掌大,却十分清秀,她对着我微微一笑,颔首道:“佛不渡。”
佛不渡?
我一脸愣怔,那尼姑却不再说什么,转身朝内院走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潘小诗皱着眉,甩开我的手冲上前,抓着那尼姑的肩,冷声道:“我不管佛渡不渡,这件事情关乎人命,出家人都以慈悲为怀,难道你就这样知情不告?对得起佛吗?”
小诗声音很大,我心叫不好,果然出来了两个尼姑拉住了潘小诗,但那尼姑也不生气,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居士请回吧,哪有世人不无辜。”
说的这些都什么意思?
我心知多问无益,她既然这样,便是不肯说了。道了声歉,拉着潘小诗下山了。
回到医院天已经快黑了,我和潘小诗刚走到邱磊房门口,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差不多一米七八,戴着眼镜,十分斯文的样子。
我只当是找错病房的人,刚说了句让一让准备推门,那人却突然拉住了我,打量了片刻,问道:“你认识这病房里面的人?”
我和小诗对视一眼,转过头问道:“你是?”
“我姓裴,”那人勾唇一笑,一口普通话很是标准,“我叫裴明。”
裴明?
我刚要开口,身后的潘小诗突然上前几步,眼眸一眯,冷声问道:“你说你姓裴?”
“对,我姓裴,叫裴明。”
裴明站在门边,朝门口房号看了一眼,继而转向我,“你是邱总的夫人?”
“你怎么不问我呢,”我还没开口,小诗突然侧身挡在我面前,仰起头看着裴明,“你不问我是不是邱总夫人,说明你认识我,知道我不是。”
我瞬间沉下脸,小诗方才在车上跟我说,那帮侮辱她的人迷昏了她,或许是药量不够,她醒的早,听到那伙人中有人打了个电话,开口就是裴老板。
“你想多了,”裴明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表情,缓缓道,“我认识商澈,但是我不认识你。只不过商澈现在已经没办法跟我打招呼了。”
说罢,裴明朝我身后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太太,你怎么站在这里?”
齐睿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过来,见我和小诗都皱着眉,奇怪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摇摇头,“你怎么过来了?”
齐睿摊了摊手,“早上过来看老大,他委托我查点东西,查出了一些,就拿过来了。”
我依旧拧着眉,从他手上接过东西,打开一看,是我们在镇住的那家酒店的入住名单,入住时间还有退房时间。
这能代表什么?
我翻了几页,注意到那天冒烟的房间,407,住的是一对情侣,年龄都才22,当晚就退了房。我眯了眯眼睛,将这两个人圈了起来,递给齐睿道:“去查查看这两个人的资料,有电话最好。”
齐睿迟疑了一会,朝房门看了一眼,“可是老大说查出来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复,”我看向齐睿,沉声说道:“现在还在休养阶段,想这些事情会影响他休息。你先查清楚,到时候我再告诉他也不迟,难道我还会骗他不成?”
见我说的坚定,齐睿也没再多说什么,拿着文件便走了。
晚边上的时候张妈带着璟儿过来了,邱磊听到璟儿的声音很是高兴,男人清俊的脸上笑意莹然,高兴的弯起眉,伸手就要抱他。
我将璟儿放在邱磊身上,许是很久没有看到爸爸,璟儿抓着邱磊的领子便要站起来,小手不停的在空中挥着,邱磊看不见,只是抱着他,璟儿扑腾了半天,却得不到回应,小嘴一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忙走过去将璟儿抱在怀里哄着,张妈在一旁看着,笑了笑道:“先生,璟儿这个样子是想要您亲他的手呢,这孩子可调皮了。”
此话一出,房内瞬间沉默了下来,邱磊眯了眯眼睛,眼神依旧空洞无光。
张妈自知说错了话,急忙走上前,低声道:“先生,对不起,我忘了您……”
“没事没事,”我心中一痛,抱着璟儿坐在邱磊旁边,抓着璟儿的手摸了摸邱磊的脸,学着小孩子的声音说道:“璟儿,你摸摸爸爸,让爸爸快点好起来,这样爸爸就可以快点回家,带着璟儿出去玩了,对不对呀?”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璟儿突然停止了哭,肉乎乎的小手在邱磊脸上轻轻抓着,咿咿呀呀的似乎在回答我的话。男人渐渐扬起嘴角,我见状忙将璟儿再次放在邱磊腿上,男人低下头,薄唇刚好亲在璟儿的眼睛上。
我垂着眸站在一旁,心里百味杂陈。
也许是屋里空调一直开着,暖暖的很舒服,璟儿闹腾了一会便睡着了,我不放心,自己开车将她们送回了家,返回病房的时候,邱磊并没有睡,而是开着电视,闭着眼睛靠在床头。
我走过去将电视关掉,皱眉道:“怎么还是不睡?这么晚了还看电视。”
“我只是听听声音。”邱磊坐了起来,依旧闭着眼,淡淡的道:“你忘了,我看不见。”
我突然觉得有点生气,走过去一掌拍在他肩头,“你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什么呢?医生不是说了吗,情况好的话一周就恢复了。”
邱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你就没考虑情况不好吗?你每天家里医院两边跑,我要是真好不了,你这么辛苦做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在病床边坐了下来,“你又要赶我走?”
“我看不见了你还不走,难道跟着我一辈子?”
“我不会走的。”
“由不得你。”
“邱磊!”
我蓦地站起来,满腹的伤心委屈也不知道该跟谁说,我看着床上坐着的男人,他又瘦了一圈,满脸的淡漠,突然觉得很是心酸,平缓了呼吸,轻声道:“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你的妻子。你说过,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邱磊从我手中抽回手,“那是在我能够照顾你的情况下,而不是拖累你。”
“难道我以前拖累你还少吗?”说着,我的眼泪便流了下来,我也不擦,稳着声音道:“你受伤,生意出问题,被人陷害,不都是因为我吗?那个时候我要走,你叫我不要逃。但是现在呢?是你想逃了对吗?医生已经说了眼睛可以恢复,再说,就算做最坏的打算,你看不见了,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就要停止爱你吗?你要我走,你考虑过璟儿吗?”
说着我走过去将他的头按在怀里,眼泪滴在他的头发上,“磊,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这么悲观好不好?”
“苏恩,”邱磊伸手推开我,别过头去,语气坚硬,我却听出了话语间的悲伤,“你还年轻,又漂亮,再找个人好男人嫁了很简单,没有必要一辈子栓在我这里。”
“不要再说了。”
我走过去将他扶着躺下,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我不会走的,快睡吧,说不定明早起来就好了。”
邱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我关了灯,坐在一旁的简易床上,看着侧病床上侧躺着的男人,微微一笑。
邱磊,其实你心里也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不是吗?
发呆了半天,正准备躺下,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一看,潘小诗。
邱磊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将他的被子拉好,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喂?”
刚接起来,里面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我不由的皱眉,“小诗,你在哪里?”
“她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