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我,双手捧着我的脸,“萧匪,你要长得高高的壮壮的,到时候我瞧见你的第一眼就会像栖息在你这棵大树底下的。”
“你怎么又流光了。”我伸手捂着她的眼睛,别再哭了,你的光要流完了知不知道?但有点担忧怕她因此伤心,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她,光越来越暗淡了。
第二日,她被师父带走了,最后离去的那一刻,她身上的光散尽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光消失完的那一刻我心中松了一口气,我抢不过师父的。也就是那一刻,我第一次开始想阁主这个身份地位。
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那个时候还无关情爱,就是单纯的喜欢,从心中散发出来的喜欢。这是一种很致命的情感,在生命中出现得太早,便占据了人生中顶重要的地位。
师父把那具身体救活了,跟她的名字一样,那个身体很爱穿绿色的衣裳。
我想着若是她穿红色的衣服就好了,头发不要绾成那么多结就好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她了,她最爱穿红色的衣裳了,头发总是披散至腰间。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师父准备了一个我的替身,模样武功性情都跟我差不多,师父把他送去了边关投奔苏战,那是我的亲舅舅,萧国的大将军。
我知道的时候就想起了那个穿着红色衣服长发的女鬼,她梦魇的时候会喊将军。
我已经置身黑暗很久很久了,喜欢那种东西会在时光下变得暗淡轻薄,最后举足若轻。所以我也很久很久没想起过她了。
那心法真的是个好东西,越往后修炼功力增长得越快,但也越来越艰难,一个不小心就会走过入魔。
莫相以为绿音会是我的一个劫,毕竟喜欢这种东西很难掩饰。但她不是,反而是他的劫。
这是他喜欢绿音,不然不会一直留着她的命。不是我所喜欢的,所以半分都碍不着我。我越加努力的练功。
在光不见之后,我成长得特别特别的快,原本在我眼中深不可测的人,终究败在了我的手里,我得到了想要的阁主之位,从此以后我便是沙渊阁的主人。此前种种磨难,皆为过去两人……
穿着绿色衣裳的小姑娘被玄武送来了我的房间。
莫相将她养得很好,但看见那一头披散着的长发时,我又想起了那只女鬼。
她眼睛里全是害怕和恐惧,沙渊阁人人都知道这一任阁主是地狱的底层而来的恶魔,比前任阁主更加凶残狠厉,沙渊阁里的声音越发的静寂了。
她脖子上的红印子很碍眼,莫相在我面前总是轻薄她,我会在意他轻薄绿音吗?当然不会,但最开始的时候我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女鬼的话,全身都会颤抖。我把这个念头压得死死的,永远是海底的暗潮涌动,面上永远是风平浪静。
压着压着,似乎也就忘了。但这长发一勾,记忆就像潮水回流。
小泥巴屋周围已经长满了花,姹紫嫣红色彩艳丽,她走后,我也曾细心照料过这些花,后来我便搬出了这里,住在了训练场。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一个破罐子里,只剩下一点点泥土,栽种在里面的花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我很久很久没有注意过这里了,没人照顾的花草却长得繁盛美丽。
吹来一阵风,那破罐子居然从窗台上落了下来。那天我在那里杀了玄武,用他的血浇灌了那一片花草地,我记起她的那一盆花,被他摔碎了。
我居然推开了小泥巴屋的门,清扫干净了里面的每一粒尘埃,就像清扫干净了所有记忆的蒙尘。可我的心毫无波动。我把墙角的那只黑龙玉佩挖出来了,她说她会回来嫁给我,假的吧,时间都过去好久好久了。
这真的是一段漫长时光,受的苦难是数不过来的多和沉重,若是她在的话,身上的光应该不会是因为离去儿消散,而是从眼睛里流光了。所以现在心头产生一点念头,觉得幸好她不在,我都觉得万分痛苦,多次差点悲惨死去。
我把绿音关在了小泥巴屋里面,让她时常站在床边,我只远远的远远的看一眼,一瞬间的错觉,好像她还在里面等我。我见一次见清晰明了的知道,这不是我的那只女鬼。但也有点饮鸩止渴的意味,一点点一点点的错觉,都会让我乖张疯魔的性子得到一点儿安息。
我找了一个大夫,但他治不好我。
我去了边关,那个正直的将军教给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天啊,在战场上厮杀的感觉真好……
我一人在战场上杀红了眼,那些将士们将我围得越厚重,我便越兴奋,尽情的挥动手中沾血的刀,而地下血流成河……
白墨帮我尽力压制着我在军中的形象,我也克制着。
一日又一日的过去了,一月又一月的过去了,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
记忆再次蒙上尘埃。
或许是白墨常年研制的各种药有了效果,我失控的次数已经较少了。
一直留在军队里,是想着去都城看看那一群害我如此的人,原本我也出生高贵,在世上还有一个疼爱自己亲舅父,或许,原本他是会成为苏战这样活在阳光下的人,而不是在黑暗里无尽的厮杀。
一个连骨子缝都黑坏掉了的人,怎么能放过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