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古尔泰道:“柯师兄说的也有一番道理。但三四年前你为何突然离开蒙古军的大营,一声不吭的回到百兽堂,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妨说来听听。”莽古尔泰怒道:“何必再废话,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快杀了柯师兄给我们的苍古尔泰报仇。”
柯训师待要说:“三四年前,自己遇见了一只鲜血淋淋的男鬼,他叱责自己不得再投靠首领,不得再回蒙古军大营,需得重新做人,要不然便被索了魂魄去。”细想不妥。但这块心病一直压在内心深处,无法抹去。三年来只得潜心待在百兽堂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出门再撞见那只索命的恶鬼。内心委屈、憋屈、难受、害怕、惊恐、失意,种种情绪鱼龙混杂、无处发泄,只有自己才能切身体会到那无法言说的困心枷锁。
倘若一五一十的说出去,塞北二仙恐怕只会当成笑话一般,讥讽自己满口胡言,又想自己这三年被那只男鬼的影子缠的快要发疯,梦魇如影随形,睁眼闭眼都挥之不去。念及到此,自己倘若被杀,正好将功补过,若能换得内心安稳,真不如一死了之。
柯训师昂起头来,泰然道:“你们既想杀我,请动手吧。大师兄绝不眨一下眼睛。”话刚说完,塞北二仙齐声道:“我就成全柯师兄。”一个挥剑、一个舞刀,向巨石上的柯训师攻去。
阿兰正在蒙古包内围着火炉取暖,耳畔忽然听到马蹄声响,大喜:“阿廷哥哥回来了。”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低头道:“好孩儿,你爹爹定是打回山鸡野兔来了,给你补补身子,好让你在妈妈的肚中快快长大。”仔细一听,忽觉不对,她自小生在草原之上,与牛羊、马匹整日为伴,它们的一举一动,无须眼观,只需倾听便了如指掌,听得雪中马蹄疾响,包外来的并不是萧廷玉和小红枣,而是一十三匹陌生的高头大马。
她待要出包察看,门帷被掀开一角,探进一个人头,叫道:“阿兰,你真在这里!”那人是个身材高大、五大三粗的蒙古汉子,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硕大虎眼,穿着一身精光灿灿的铠甲,惊喜之色跃然脸上。阿兰满脸惊讶:“你你是赤拉哥哥?”
赤拉叫道:“对!那个虎头虎脑的赤拉哥哥长大了,你对我不敢相认,我可一眼就认出你的模样,我我可想。”他见到阿兰之后,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既腼腆又拘谨,想起小时候与阿兰一起玩耍时,一和她说话便支支吾吾的脸红,后面这四个字“想死你了”便没好意思说出口。阿兰大喜,便要去喊爹爹,说赤拉哥哥回来了。
赤拉满脸欢喜,上前一步,一把将阿兰的娇躯搂在自己的怀中。阿兰满脸尴尬,红着脸将他推了开来。赤拉一窘,虎眼滴溜溜一转,道:“阿兰是个大姑娘了,便不能如同小时候与你同玩时,随便将你抱在怀中了。”他随性坐下,又道:“小时候,每到草枯之时,族里人都会来到清水河畔过冬,那次我不告而别,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你们东迁西移,早就不在此地过冬,没想到我策马赶来之时,看见栅栏里牛羊成群,河面冰封,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想起咱俩沿着冰面,捏雪团、打雪仗,砸开冰面到河中抓鱼,一起嬉闹玩耍,我可历历在目,仿若是在昨天。刚才下马之时,河边三个蒙古包,我一眼就看见你的包外挂着风铃,便一眼就认出了,你与我这是有缘,老天爷注定要咱俩长大之后再度相逢。”他兀自在那侃侃而谈,显得兴奋异常。
阿兰端来热乎的马奶酒,赤拉笑着接过,大口大口的喝起来。阿兰笑道:“这酒是刚热的,发烫,可别像小时候咱到河中捉鱼回来烤着吃,你迫不及待,未等鱼热了便抢着吃了一口,烫的满嘴燎泡,三天三夜不敢吃饭。”赤拉搔了搔头,满眼放光道:“你你都记得?我以为你都忘了,你什么都记得,可真是太好了。”说着便去拉阿兰的两双小手,阿兰却已避开。
赤拉叫道:“你看看我,阿兰都是大姑娘了,不能随便轻薄,我我又给忘了。”阿兰问道:“赤拉哥哥,你当兵了?”赤拉搔了搔头,站了起来,晃了晃身上的铠甲,笑道:“好看么?”阿兰道:“好看。”赤拉得意道:“小时候你总骂我呆头呆脑,我可不服气了,定要让你刮目相看,离开这里之后,我去到瓦剌当了一名士兵,长官见我杀敌勇猛,有意栽培,你看我现在成了将军了,可不是原先那个呆头呆脑的小赤拉了。”
阿兰噗嗤一笑,道:“不过你虽然穿上这身铠甲,虽看起来勇猛神武,但在我眼中你还是那个呆头呆脑的赤拉哥哥。”赤拉嘿嘿一笑道:“我我当然还是那个任你欺负的呆头呆脑的赤拉哥哥。”目不转睛的瞧着阿兰,不由自主道:“你真是越来越美了。”阿兰脸一红,笑骂道:“你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赤拉嘿嘿一笑,道:“我在你面前可不敢拍什么马屁,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阿兰指了指他,笑道:“还说不是拍马屁。小时候你支支吾吾不擅言辞,都说些马屁之话讨我欢心,长大了还想故技重施,哼,我不理你了。”
赤拉一窘,浑身不知所措,期期艾艾道:“你你生气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料到阿兰又噗嗤一笑,道:“小时候我一佯装生气,你便急的抓头挠腮,涨红着脸,向我连连赔不是。没想到小时候屡试不爽,大了仍旧灵验。”
赤拉笑道:“又像小时候戏弄我,我我可要生气了。我刚到这里,就急着来看你,还未拜见阿爹呢。咦?小时候我给你抓的那只苍鹰怎么没见到?它在哪里?”他口中所说的苍鹰,便是那只被萧廷玉打死的猎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