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的第一周就这样在甜蜜中度过,住在酒店里五天,周末,木云答应了带我一起找房子。
周六的早上,我照常在酒店里面打坐,然后练功。
这里的早上跟山上的早上是不一样的。这里没有鸡叫,我留意了一下每天早起的时间,大概是五点二十一分,师父说这个叫“生物钟”,每一个人都有,但我发现,山下人的生物钟好像晚了很多,基本上都要到八九点钟的样子。我住的酒店距离公司只有几百个呼吸的脚程,这还是我刻意控制速度的情况下。
公司楼下有一个早餐店,那里的蒸包不错,还有一种叫“豆浆”的饮料。可惜,没有彭城的胡辣汤。
我练的功主要有两个,第一个功课是念经,我是什么经都念,这里没有经书,唯一的一本是师父让我随身带着的《胡说八道》,我不爱读,便凭着记忆读之前师父让我背下来的经,有一篇是专门讲魔道教义的,常常反复念诵
第二个功课,是师父从小让我练习的吐纳术和导引术,最是枯燥乏味,是我在山上最不喜欢练习的,因为师父总是逼着我练习;现在偶尔想念师父,反而越来越喜欢练习。不过,偶尔烦闷了,也会练习一下八段锦、五禽戏之类。
周六早上我早早地就到了公司楼下,我跟木云约好了在那里等,说好是上午十点。约十点的时候,她很骄傲地说她平时起得早,比公司其他人都会早到公司。我也才知道,她说的早,是八点半,花费半小时洗漱化妆,一个小时坐地铁到公司,刚好十点。
公司楼下有一个花园,花园的中央有一个小广场,那广场也就十步长,十步宽,比山上我那养狗的地方差不多。不过,练一练功还是可以的。
八段锦的起式叫“宁神静气”,与早上起床时的醒神不同,这个是要清空大脑,推气行经至四肢五体,沉气包裹于五脏六腑的。
师父说,运气易,停气难;醒神易,宁神难。用白话说,就是呼吸吐纳,让气息在体内动起来很容易,但要想让推行气息到五脏六腑,并且停留在那里,就很难了。唤醒大脑,让大脑开始思考以及保持思考的状态容易,但是要让大脑停止思考,就很难了。
然而,我做得却很好。小时候,师父说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体质,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品质。我那时候还为此伤心了很久,因为师父说我“没心没肺”的时候,我刚好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只是直到现在也想不起来闯了什么祸。
八段锦不好看,不如小糊涂的师父教给他的少林功夫帅气,因此,我偶尔也会偷偷学几招,虎虎生风的感觉很有意思。可是师父每次见我打少林功夫就会追着我打,还骂骂咧咧地说我“把守住的气给打散了”。
不知道练习了多久,广场上才又来了一个人,是一个老头,穿着非常飘逸的衣太极服,手里拿着剑。那老头看了我很久,一边看,还一边“啧啧啧”地直摇头。我怀疑他是很懂的,跟师父一般懂,因为师父看我练功时也经常摇着头,只是师父一言不发。或许,我真的哪里练得不对。
于是,我便起身走向老头,问他:“那个,老师,我练错了吗,刚才?”
师父说,如果后面向别人请教,就叫“老师”,不管是谁再教我,都不能再叫“师父”,每次说完就再三叮嘱让我记得管我的亲生母亲叫“师娘”。
那老头见我走过去,早就站起身,那姿势有一点儿别扭。见我问话,连忙点头哈腰地笑着,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没错没错。小伙子,小师傅,我看你的着装有一些道家气派,再看你练功时的神态,你是不是龙虎山或者白云观下来的高人?”
我被这么一夸,挺了挺胸膛,突然有一些骄傲。这种情绪很少有,至少在山上的时候没有过,下山之后的这几天,已经有过好几次了。
小时候也有过一次,那时候总喜欢跟小糊涂较量较量,偶尔做得好了,小糊涂的师父就会夸我几句。可我师父总是骂小糊涂的师父,还在带走我之后,严肃又郑重地告诉我:“子房!修道之人最忌讳的是什么知道吗?就是去跟别人比!无论魔道还是仙道佛道,都要走自己的道,一旦与人比较,道就偏了!”
后来在公司看到一本书叫《第五项修炼》,其中关于系统思考的理解,又让我想起了师父关于“君子周而不比”的说法。
虽然不擅长处理这种需要谦虚的对话,但谈到修炼,我还是知道很多的。
“我来自子房山,刚才练习的是八段锦。”我回答道,然后看了一下他手中的剑,问道,“你是要打太极剑吗?”
“对对对!刚学的,陈氏太极剑,看着视频学的。”老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着,把手机屏幕向我这边递了递。
陈氏太极剑,没学过。但我在山上的时候,师父曾经教我用剑取露水,早晨敲树,树叶上的水会落下来,然后用剑接住,练到水珠不散是第一境界,水珠不落地面算第二阶段,能在水不落的情况下舞剑算是第三阶段。
可惜此时太阳已经很高了,露水也已经早就不见了。
于是,我取出剑,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放在剑尖上。刚开始练,是用剑柄,后来用剑身,最后才用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