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很疼，不敢用力。
疼，不用力。
……
十分钟过去。
“各部门准备，第四场再来一遍！”
导演的声音一响，他就像是被抽走了腿骨，右腿一下子变的没劲了。
上身歪斜，尽量的把重心移到左边去。
每走一步，都忍着巨大的痛苦，又虚弱，又不敢用力。
左腿一步一蹬，仿佛真的有骨头断裂的痛苦从右腿上传来。
赵闯原本想着，不行就算了，从刚才的片段里挑出一个看的过去的就行了。
没想到这小子天赋这么强，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心里是乐开了话，嘴上还是不饶：“不错，这回算是过了！”
王秀琴的话不亚于一句猛药，他这会儿才算是彻底想明白，要演的不是一个瘸子，而是暂时瘸腿的剧情人物。
稍微休息几分钟，下一场开始。
这场是王秀琴和华红林的戏，他蹲在一旁围观。
起先看到华红林的时候，觉得老戏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厉害是必然的。
直到看到王秀琴，这位更厉害，完全没有表演的感觉。
一段台词、一个动作，就让人觉得这个英雄的母亲就是这么挺过那些黑暗的时光。
硬要用一个形容词的话，大概是浑然天成。
真是人外有人，周寒澈面儿上虽然不显，开拍前心里对这些老戏骨不见得有多服气。
这两个人的表演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那点刚升起来的骄矜之心被摧毁的烟消云散。
A组今天的拍摄应该是忙完了，王子涛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了过来。
“哥，你刚才的瘸子演的真像！”
“还差点！”
“嘿，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好就是好！”
“哈哈，那就谢谢你夸奖！”
看他扭扭捏捏的，周寒澈不禁有些稀奇，以这位的自我调节能力，能有啥事情让他不好摆出来的？
问道：“你怎么啦？有啥想说的？”
王子涛叹了口气说道：“唉，刘导总说我的表现太呆板。哥，我给你个机会指导我一下怎么样？”
周寒澈差点笑岔气，这家伙的面皮大概跟锅盔差不多。
问清楚了情况，王子涛作为警卫员，在劝首长休息的时候情绪不对。
看着王子涛演了一遍。
周寒澈笑道：“你这不是情绪不对，是太过于平常了，人物没有变化。”
王子涛挠了挠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示范了一下：“你这样，先往茶杯上看，然后试一下茶杯的温度，皱眉，最后再说词。”
听的王子涛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B组转场，实拍战斗画面。
这场戏讲的是一场夜袭，战斗已经开始，通讯先的主线被炸断，周寒澈和班长抢修迂回线。
演班长的演员叫沈岩松，三十多岁的样子。
年轻的时候一部《活色生香》惊艳了一大片人，中间一直再各种烂俗商业片里摸爬滚打，说的上是泯然众人了。
刘伟也过来了，抢走了赵闯的导筒。
“Ation！”
炮火稍缓，沈岩松和周寒澈两人交替掩护在战场上跃进。
“找到了吗？”沈岩松喊道。
“砰”，旁边爆炸的土直接溅到了他的嘴里。
“没有！班长，看不到啊！”
炮弹掀起的泥土如同暴雨，噼里啪啦的砸向两人。
“贴着地，别抬头！”
沈岩松大声喊了一句，一边在地上爬，一边吐掉嘴里的土。
转头看到周寒澈全身都趴在地面上。
又喊道：“别那么趴！用手肘撑住，肚皮离开地面，不然会把内脏震碎！”
黑暗里摸索了半天，周寒澈大喜，喊道：“班长，找到线头了！”
沈岩松离开有将近两米，闷声道：“我这边也找到了！”
两人各自摸索着工具包，沈岩松喊道：“你那边还有铜线吗？”
“没了，只剩个线头，二十公分！”
“我这边也用完了！你赶快回去取！”
郑岩松的声音颤抖，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隔着一个弹坑，匍匐在地的周寒澈没看到，他的双腿已经被炮弹炸断了。
“班长？你没事吧！”
“没事！手被木头扎了！”
郑岩松把自己的工具包丢给了他，说道：“快去！”
周寒澈有些疑惑，如雨的弹幕出现了间歇，连月光也被硝烟遮住。
“快去，把包交给指导员！”
听着班长连声音催促，军情如火，他明白这个道理。
迅速的爬起来拿起两个工具包，顺着弹坑离场。
“好！下一场准备！”
沈岩松的独角戏。
他接着爆炸的火光辨认了线头，赶忙把二十公分的铜线接到了一端。
剧痛让他的力量不断流逝，平常稀松平常的动作，这会儿费劲力气才办到。
又浪费了一分钟，他有些懊恼的捶了一下地面。
赶忙把接长的铜线一端缠在小手指上。
然后拖着只剩下的大腿爬到线路的另一端，咬开线头。
他的嘴巴开始吐血了。
自言自语道：“嘿嘿，我说了，保证完成任务呢！”
弯起铜线，把线头直接塞进了嘴里！
没有一丝犹豫！
瞬间，电流和命令通过他的身体穿到了阵地的每一个角落。
忍受这种非人痛苦的他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有些遗憾，再也听到小同志叫他班长了。
至死，他的嘴巴也咬着线头！
“好！这场结束！”
围观的众人鼓起掌，刚才的铜线真的通了电！
刘伟夸奖道：“小沈不错！”
沈岩松赧然：“我这差远了！”
周寒澈是服气的，他也感受过这种电流，脸上的肌肉根本控制不住。
如果说坏的演技就像是臭水沟一样，一眼就能看穿深浅，而且臭的千篇一律。
那好的演技真就是如同汪洋一样，有的汹涌澎湃，有的风平浪静，各有各的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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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驻地，王子涛正在宿舍耍宝，听完周寒澈说沈岩松的演技。
露头问下铺的当事人：“沈哥，你刚才怎么控制住脸上表情的？”
沈岩松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就读完剧本就这样了。大概是跟前辈同行了吧！”
“是啊，真荣幸，跟前辈同行！”
外面冰天雪地，周寒澈的心里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