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和我弟在这沉重的悲痛氛围中简直不敢呼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行了，歇吧。”估计是时间差不多了，我小叔又发出了新的指令。然后哭声戛然而止。随即我妈、我小婶还有几位姑姑们，站起身，开始热烈地嘘寒问暖，聊家常。阳光照在她们脸上，灿烂而明媚。她们开始讲以前的事，就像刚才哭的不是她们一样，就像她们从未悲伤过一样。

我和我弟一抬头，看到这种景象，面面相觑。“演得真好，演技真是......”我弟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右手朝我这边竖起大拇指（男左女右，他跪在我左边）。我被他的话逗笑了，突然想起刚才那些哭声，耳朵里又传来小鸟飞过头顶的叽喳声和我妈她们那些女妇人们聊天的欢快声，顿觉画面极其讽刺，讽刺得让人想发笑，我竟真的笑出了声，而我弟看我笑了，嘴角也微微上扬，欲回馈我一个笑。

“你笑什么，在你奶奶的坟前，你不知道伤心难过，你还笑吗？！”小叔的眼神像是能杀人，他狠狠地盯着我们两个。

在家族中，小叔最有威望，而孩子们也最怕他，哪家的孩子都被他训斥过，大多是因为不懂礼数、不知规矩等原因。但由于我是女孩子，而且品学兼优，所以家族里的孩子唯我没有挨过他的揍。（以前的家长对于教育孩子是多么热衷、多么疯狂啊，连别人家的孩子都揍。）

小叔抡起为了添土而带上山的铁锨把子就朝我弟背上砸去，而我弟倔强地撑着背，一声不吭，不肯认错。

我弟没笑啊，只是刚要做个微笑表情而已，笑的是我啊。我小叔这是在“杀鸡儆猴”吗，是生了我的气却不好发作，只能打我弟来教育我吗？我后背一阵发凉，铁锨把子打在我弟身上，我却倍感疼痛。但我是个懦弱的人，不敢做冲击长辈威严的人，所以我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继续跪在我弟身旁。

......

后来的事我就记得不大清了，我只记得负罪感和害怕让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眼泪滴在膝前的草地上，而我却不敢哭出声，也不敢用手去擦眼泪，我害怕大人们发现我哭了，所以我努力地用我的眼眶眶住我的眼泪，让它们一直在眼眶里充盈却不敢让它们轻易滑落。（因为大人们很讨厌眼泪，在他们眼里，眼泪是懦弱的表现，如果他们打你你哭了，他们就会更加生气，然后打你打得更用力、更持久。）

被小叔“教育中”的我弟似乎是钢筋铁骨，完全看不出他疼痛的样子，他脸上没有表情，有的只是“麻木”。

他看到我哭了，便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轻轻地握紧。我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感觉到不那么痛了。

大人们，我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我虽然是爱他们的，但我对他们的爱并不纯粹，多少都带着点恨吧。毕竟小的时候，有太多的瞬间，他们扮演了我们人生中“最大的恶人”，成为了我们的“头号仇敌”。年少时无法反抗的我们，心中每每都会暗暗起誓，有朝一日，定让他们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