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初中，孩子还是孩子，虽然孩子自己已经觉得不是了，但是在大人眼中还是“小屁孩”，是他们想打就打的对象。

清明节前夕，我们要回老家去给我奶奶上坟。于是我们“一家新四口”就乘“班车”（我们那会都那么叫，就是大巴车的简陋版吧）回了老家。到了老家后，我们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去买“车马”、“仆人”等。

进了纸扎店，看着一匹匹灵动的白马，感觉映入眼帘的不是白马，而是白马的魂。店里还摆放着许多纸人，它们做成丫鬟、仆人的样子。我爸妈认真“挑兵买马”、“购置家奴”，我和我弟在“阴曹地府”玩游戏。他拿着不知从何人手中夺过来的用白纸条粘就而成的鸡毛毯子（我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官方名字叫什么，反正就是那个样子的东西），装成白无常突然出现，要索我的魂。我被吓了一跳后就开始追着他打。打累了，我俩就靠在几个纸人边上聊天。

“你说奶奶家以前不是很穷吗，而且崇尚‘艰苦奋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理念，死了之后，会喜欢丫鬟仆人吗，‘劳动人民爱劳动，劳动最光荣’不是吗？”我抚摸着那些纸人，疑惑地问陈铭。

“人死了，自然是什么都不想要了吧，只是活着的人认为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罢了”，我弟看了我一眼，淡然地说，“咱们的父母不都是最擅长给别人他们想给的东西吗，从来不关心别人想不想要。”

也是，我弟说得没错。我听着这话，愣了神，不知道怎么就碰倒了一个纸人，得亏我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身体挡在我身前，我回了神，抬头看他，才恍然发现，他什么时候偷偷长得这么高了，连我都要仰视他了。

“你俩闹够了没，来了这种场所也不知道收敛下，不怕晚上做梦这些东西活过来到梦里找你们算账啊？”我妈喊我俩离开，想必是正事已经办完了。

“我才不怕呢，这些东西样子做得逼真，富有灵气，马帅气，人目光柔和恭顺，它们若真是活了到梦里去找我，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洋洋得意地跟着我爸妈往店外走，我弟跟在我后面，“再说，有我弟保护我，就算是真的鬼来了，我也不怕！”

我弟没说话，只是眼神中带着暖暖的笑意，看了我一眼。

......

我奶奶的坟在一个高高的山的半山坡。我们走着蜿蜒的山路爬到半山坡后，我小叔、小婶还有叔辈家的几个姑姑们都已经在了。然后大人们摆好贡品，小叔指挥大家按照一定的队形跪好在地，大人们在前面，我和我弟跪在后面。（前面说了，我小叔是做生意的，相对是有钱人，他这个人最热心肠，好管别人家的事，经常帮助各家解决各种问题，颇有几分“达则兼济天下”的意味，因此他在家族中威望极高，大人们都敬重他，凡事愿意听他安排，听他指挥。）

待一切准备就绪，小叔说，开始吧。然后“中年女子天团们”开始哭坟，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回荡，声音可以称之为“哀嚎”，音调起伏翻转，像交响乐队奏出来的曲目，绵长不绝，就像我奶奶是新死的那般，她们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