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号,举石锁,开始!”负责考核的军卒大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种肃杀与冷漠。
任言低头看向眼前的石锁,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他双手缓缓握住石锁的把手,掌心与粗糙冰冷的石质接触的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古朴厚重的力量。那石锁似乎并不仅仅是石头那么简单,它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帐篷之外的高台上,一位身着银灰色铠甲、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正斜靠在宽大的虎皮椅背上,双腿微微交叠,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他的右手肘支在椅子把柄上,手指微微蜷曲,拳状支撑着下颚和太阳穴。那只手掌厚实而坚韧,皮肤上布满了老茧与细密的皱纹,仿佛每一条纹路都蕴含着无数次握刀拔剑的痕迹,透露出他昔日铁血沙场的经历。
林元帅半眯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倦怠,但他那略微向上挑起的剑眉与棱角分明的脸颊,又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一种难以掩藏的威严与霸气。他的头发虽然已花白,但依然梳理得一丝不苟,束成一条短马尾垂在脑后。鬓角的几缕银发与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相映成趣,让这位年过半百的元帅看起来更添几分苍凉与沉稳。
偶尔,林元帅会缓缓转动脖子,将目光投向校军场中间那道被木栅栏围住的考核区域。他的眼睛虽看似浑浊,带着一层淡淡的迷雾,但那每一次睁开时,深邃的目光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瞬间将整个校场尽收眼底。他看着那些年轻的应征者奋力举起石锁、咬紧牙关进行负重奔跑、或是赤手空拳对抗对手,每一次稍作停留,眼中都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既有审视,又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失望和感慨。
“唉……这些娃子,终究少了点血性啊……”林元帅心中轻叹,目光再次从场中众人身上扫过,然后又缓缓收回。他那微眯的眼睛稍稍闭合,似乎不愿再看那些年轻人卖力表现的样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林英,这位青阳王朝的西南大元帅,统领着二十余万边军,镇守青阳王朝最南端的疆土。在王朝之中,他无疑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林家世代为将,从他祖辈起便是开国元勋之一。到了林英这一代,更是凭着一己之力,数十次平定蛮族入侵,数度挫败敌国的暗中挑衅,使得整个西南边陲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可以说,他的名字,就是青阳王朝南疆的定海神针。
然而,这位年迈的元帅却早已不复当年雄姿英发的模样。多年的征战与劳累不仅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疤痕与暗伤,也逐渐侵蚀了他的精力与体力。如今,他虽身居高位,却再也无法亲自上阵杀敌,只能在高台上观望,做一个统帅与督导者。
在他看来,如今这些年轻人尽管体格强壮、技艺娴熟,但大多缺少一种真正的战场意志与血性,那种曾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狠劲儿。尤其是那种面对生死的泰然与决绝,更是难得一见。或许在和平年代长大的这些后辈,早已没有了当年那种拼死扞卫疆土的决心与热血。
林元帅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对眼前的应征者们有些失望。尽管他们在考核中竭尽全力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与技艺,但在他眼中,这种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勇武远远不够。他知道,真正的士兵,不仅要有强健的体魄,更要有坚不可摧的心志。而后者,恰恰是最难得的品质。
他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带兵作战的岁月。那时候,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却凭着一腔热血与坚韧意志,从层层战阵中杀出重围,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位。那时候的战士们,哪一个不是咬紧牙关,死战到底的硬骨头?而现在呢,和平太久了,大家都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安逸。即使是这些前来参军的青年,也大多抱着各种目的,不再是单纯为了守护家园与亲人而拿起刀枪。
林元帅林英,昔日驰骋沙场、横扫八方的悍将,在青阳王朝有着“南疆战神”之称。他自少年时便从军,凭借过人的胆识与武艺,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一步步崛起。从一介普通士卒,攀升到统御十万精兵的将军之位。那时的他,以一把破敌长枪与一身铁血战甲威震四方,成为无数士卒心中的战神、敌军眼中的噩梦。然而,当他终于成为众人仰慕的将军后,却曾一度动了退意,打算卸下战袍,远离尘嚣。
记得那一年,他满载荣光回京受封,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恭敬地递上辞呈。大殿之上,他双手捧着一纸折子,言辞恳切地向皇帝请辞,称自己年迈体衰、身染暗伤,不堪再为国戍边,愿告老还乡,潜心研武,自此安度余生。满朝哗然,文官中不少人窃窃私语,嘲笑他“刀枪在手时如猛虎,如今得位竟然要退隐。”然而,这位曾无数次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挽救无数将士性命的沙场老将,却始终不为所动,眼中流露出的是对朝堂争斗的厌倦与无奈。
然而,苍天似乎并不愿让这位浴血征战的战神就此淡出历史舞台。就在林英辞官归乡未满一年时,西南边境却突发战乱,蛮族举兵来犯,各方势力暗中涌动,边境狼烟四起。前线告急,兵部奏折如雪片般飞向京城,朝中上下顿时人心惶惶。无奈之下,皇帝亲自降旨,召林英再度出山,并封他为青阳王朝西南大元帅,赐尚方宝剑,授统帅之权,命其重掌边军镇守西南,一举平定战乱。
林英接旨后,轻抚着那柄象征最高军权的尚方宝剑,沉默了许久。最终,他长长一叹,将尘封在家中屋角的战甲重新披在身上,又一次踏上了那条无比熟悉的战场之路。
关山隘,乃青阳王朝南疆边境最为重要的军事重镇之一,是抵御蛮族与敌国入侵的第一道屏障。此城地势险要,北有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南有一望无际的荒原,唯有东西两条山道可供大军通过,是整个西南边境的咽喉要道。因其特殊的地形,关山隘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城内可屯守四五万精兵,乃是西南军防线中最坚固的一环。
按理说,林英身为西南大元帅,应当坐镇后方中军大营,统筹全局,指挥作战。然而,林元帅性情刚烈,极好搏杀,行军打仗素来身先士卒,每每战事吃紧之时,他都会亲临前线,与将士们同生共死。关山隘,这座被誉为“铁门”的边城,因其重要性和凶险,成为了林元帅常年驻守的据点。
按兵部布置,大营本应设在关山隘以北约三十里的地方,那处地势平坦开阔,易于驻军扎营,并且不易被敌军突袭,更方便进行大规模的物资调度。林英的副元帅、左右都统以及数位幕僚都一致建议他将中军大营设置于此,并由副元帅负责前线关隘的防守。毕竟,在他们眼中,身为大元帅的林英,肩负整个西南防线的生死存亡,不应轻易置身于如此危险之地。
林英的回答却异常简单而坚定:“沙场不见生死,何以知敌人之计谋?我若不在最前线,怎知我麾下诸将心思?”
众将熟知他性情刚烈倔强,断不肯轻易退居后方。他们尽管忧心忡忡,却也不敢再有劝谏,只能由副元帅坐镇中军,统筹全局,而林英则带着亲卫与一支精锐小队,驻守在最前沿的关山隘。
关山隘的营寨,与寻常军营相比,规模不算大,但却异常坚固。外墙以厚重的青石垒砌而成,高达三丈,墙顶密布着一排排尖锐的拒马与铁蒺藜。营寨内则是错落有致的营房与箭楼,每隔十步便有一座岗亭,四周还设有哨塔与箭垛,远远望去,整个营地就如同一座缩小版的城池,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林英的营帐位于关山隘的正中间,那是一顶比寻常营帐略大些的帆布帐篷,帐篷上缀着密密麻麻的补丁,显然已经陪伴他经历了无数次的战火洗礼。帐外立着一面染着血迹的青阳王朝战旗,旗面上绣着一条盘旋的赤龙,迎风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要冲天而起。旗杆旁,几名身披重甲的亲卫肃立,他们每一个都身材魁梧,面无表情,手持长枪,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四方。
每当林元帅在关山隘亲自坐镇时,这座军营便如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所有士兵的精神都会被他的威严所激励,每个士兵都仿佛化作了嗜血的猛兽,斗志昂扬,誓死扞卫边疆。他们知道,自己的大元帅并非那些贪生怕死的庸官,他会与他们同生共死,亲自带队冲锋陷阵。这样的将军,才能真正赢得士兵们的信任与效忠。
城墙之上,林英常常独自一人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望向南方那片荒原。每当战斗打响,他总是第一个跃上马背,披挂战甲,手持一柄寒光凛凛的长枪,率领最精锐的先锋队杀向敌阵,成为所有士卒的精神支柱。士兵们见他在场,无不胆气倍增,杀声震天。
“我若在,城便在。”林英每每开战前的一句宣誓,至今仍萦绕在无数守军心头。只要他还站在这关山隘,敌军便无法跨越这座钢铁之城分毫。纵然血流成河,白骨成堆,这位青阳王朝的守护神,也依然会站在战场最前沿,手握长枪,披坚执锐,守卫着这片土地,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思绪回到现实,林元帅的目光再次不经意间落到不远处的某个位置。那里,一个身形稍显单薄的青年正站在队伍末尾,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虽然与周围那些壮硕的同龄人相比,他显得有些不起眼,但林元帅却突然被他那股内敛而坚韧的气息所吸引。
“嗯?那小子……倒是有点意思。”林元帅眼神微动,细细打量着那个青年的背影。尽管隔得有些远,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某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源自于山野的野性与坚韧,就像一头正在蛰伏的幼狼,虽然暂时还未显露锋芒,但一旦被激发,必将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
“来人!”林元帅突然开口,声音浑厚而中气十足,顿时惊得周围侍立的副将与侍从们纷纷上前。
“元帅有何吩咐?”副将立刻躬身行礼,神情恭敬地问道。
“去,把那边队伍末尾的那小子给我叫过来。”林元帅微微扬起下巴,朝任言所在的位置示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副将顺着林元帅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一个瘦削却精神饱满的青年。他一怔,心中暗自琢磨:那小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不知何德何能,竟能入了元帅的眼?
“遵命!”副将不敢多问,立刻点头应诺,然后转身朝校场边缘走去。很快,他便来到任言所在的队伍末尾,低声说道:“七十七号,应征者,随我来。”
任言正等待着自己的顺序,听到副将突然点名自己,不由得一愣,抬眼望去,发现那位身穿戎装的副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刻挺直了身子,微微躬身行礼。
“敢问长官,是要带我去……?”
“少说废话,跟我走便是。”副将冷声打断,态度虽严肃,但言语间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任言没有再多问,心中虽有些忐忑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副将身后,一步步朝着高台上的林元帅走去。
面庞,顿时将原本欲出口的疑问硬生生咽了回去。虽说心中还有千般困惑与不安,但在军中的铁律面前,任言不敢再多言,只能深吸一口气,暗自压下心头的杂念,默默地跟在副将身后,沿着校场中的碎石小道一步步朝着那座高台走去。
高台位于校场最中心的位置,四周用粗大的原木搭建而成,台下悬挂着王朝的战旗。战旗随风猎猎作响,映衬着那一片片被阳光晒得发亮的木栅栏。高台上方,几名披甲佩剑的亲卫正持枪肃立,他们双目如炬,腰背挺直,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那警惕而锋锐的目光,随时在观察着台下的每一个动静。
任言脚步略显迟疑,步伐也比平时缓慢了几分。尽管如此,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前方那座高台上的人影,目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任言并非怕死,只是自幼生长在山村的他,从未接触过如此森严威武的军队,更未见过如林元帅这般声名赫赫的将领。此时的他,即便竭力稳住心神,但脚下依旧难免微微颤动。每一步踏出,都如同迈向一条未知的道路,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
“呼——”任言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稍稍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略显粗糙的布鞋,与副将那干净整齐、镶嵌铁扣的军靴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然而,他来不及细想这些细节,前方的高台已然愈发逼近,仿佛一只巨兽的利爪,直逼心头。
“快些!”副将突然回头,冷冷地瞪了任言一眼。那双眼睛中闪烁着不耐与冷意,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再磨磨蹭蹭。任言连忙加快脚步,尽力让自己跟上对方的步伐。踏上通往高台的木质阶梯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脚下木板传来的轻微震动,每一步都仿佛在踩踏自己的心跳。
当两人终于登上高台时,任言只觉得头皮发紧,身后仿佛有无数道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在他的背上。他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目光,而是将视线牢牢锁定在高台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林元帅,正如传闻中那般高大魁梧,身披乌黑重甲,铁甲上隐隐可见斑斑旧迹,显然经历过无数场血与火的洗礼。他背对着任言而立,双手环抱胸前,整个人仿佛一座巍峨的铁塔,屹立在高台之上,无论是威严的气度还是不怒自威的姿态,都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压得任言几乎喘不过气来。
“元帅,人已带到。”副将微微弯腰,沉声禀报道,语气中透着对林英的敬畏与恭谨。
林英闻言,微微侧头,却未回身。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校场另一端的栅栏处,仿佛那边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事物一般。片刻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落在了任言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只一瞬间,任言便感到浑身上下如坠冰窟,汗水顺着背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你便是此次来参加选拔的村民?”林英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股浑厚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震得任言耳膜微微发麻。
“回元帅,是……是的。”任言连忙弯腰拱手,略显局促地回答道。他双手绞在一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面对这位镇守西南的大元帅,他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声音都有些发颤。
林英微微眯眼,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任言只觉那双眼睛如同两把无形的利刃,几乎将自己从头到脚剖析了个干净。他紧张地绷着身体,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林英却未再多言,只是轻轻颔首,目光中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听闻,你曾在村中与猛兽搏斗,体魄强健过人?你又可曾学过武技?”
任言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答道:“回元帅,小人从小在山里打猎,跟随村里几位老猎户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虽不敢说精通,但对付寻常野兽尚算应手。”
林英闻言,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那笑意中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他再次打量了任言片刻,仿佛在权衡着什么。半晌后,他突然转身,朝身旁的副将轻声吩咐道:“去,让他们送一把五十斤的练兵刀过来。”
副将一听,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迅速领命,转身朝台下快步走去。不多时,一名身形健壮的士兵便抬着一把黝黑厚重的大刀走了上来,将刀平稳地搁在高台中央。
“此刀重五十斤,你若能挥动十次,且不露疲态,便算通过第一关。”林英淡淡地说道。
任言听得双眼微微瞪大,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看着那柄泛着寒光的练兵刀,心头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五十斤的刀,仅仅听闻重量,便让人不寒而栗。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挥动一次都足以使人手臂酸软,更何况是十次?
林英的目光却依旧淡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他只静静地注视着任言,仿佛在等待他的决定。此时的任言已无退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惧意,大步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了刀柄。
冰冷而沉重的触感瞬间传来,任言几乎以为自己抓住了一块无法撼动的铁块。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将刀缓缓举起。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嗡——”的一声低鸣,整个高台上仿佛都为之震颤。
任言深知,此刻不仅是自己展现实力的时机,更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一刻。他不能退缩,唯有咬牙坚持!
(第76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