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后会无期!”
温月畅快地仰头灌酒,她要回到江湖,做她自由自在的鸟儿去了。
她的脚镣是容山隐,可是兄长死了,今后没人能关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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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此前承诺过徐立,她说她会再度拜访他。
温月不会做言而无信的女子,她去市集上买了许多登门拜访的礼物,有鸡鸭鱼肉,还有一些糕点果脯。
等温月敲响徐立的院门时,替他开门的是一个身着荆钗布裙、打扮朴素的女子。
温月立刻回过神,甜甜地喊:“嫂子!”
徐大嫂看温月的打扮,一下想起来丈夫说过的巾帼英雄温月,那是他认下的妹子。她受宠若惊,赶紧迎温月进院子:“来就来了,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怪生分的!”
徐大嫂一声叫嚷,徐立也跟着出门看情况。他一眼看到温月,惊讶得嘴都合不拢,当年他还追求过温月,如今和妻子成亲,日子蜜里调油,才知自己当初对温月只是一时的仰慕与钦佩,无关情爱。
徐立听说过温月和容山隐的事,知她为容山隐殓骨收尸,心情定是悲痛,没敢多问容山隐,只闲谈了一些家常事。
温月来找徐立,只是想将明达叔以及那套棍法的事情告诉他,若是他往后有意,也可以来十八堂祭奠死去的明达叔。
徐立担忧地望向温月,又问了一遍:“阿月妹子,你还好吧?”
温月眨眨眼:“我很好啊。”
徐立被堵了一下,没敢继续说。
如今的温月,与其说是到处访友,倒不如说是去五湖四海还清楚所有恩怨与羁绊,她在给所有过去的事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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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月离开了徐家,下一趟,她无处可去,打算回十八堂。
算起来,她有好多年没有回十八堂了,那里早就被火烧成一片废墟,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估计很难重建家园,她需要找一些瓦泥匠来砌墙、盖屋,还要买一些家用的东西,可是温月离京的时候急于扮演一个不贪图黄白俗物的英雄,一点赏赐的银钱都没拿,如今想起来真是后悔不已!
看来她还是得去接单子,找活做,如此才能养得起一整个十八堂。她没想好日后是单干,还是重操旧业,和父亲一样找许多小弟一块儿建寨立邦,可是那样一来,她又会有许多人情债,她要保护那么多人,再不能轻松地离开。
最主要的是,温月没有想好,失去容山隐的日子,她能捱到几时。
她此生最憾,应该是没能见到容山隐最后一面。
她来不及告诉他,她有多恨他,又有多爱他。
他又一次舍下了她。
温月一边牵马,一边往山上走。她都做好了今晚露宿一夜的准备,可是临到十八堂门前,她竟发现此地大变了样子。
寨子被人重建了,材料用的新竹,扎成一捆一捆,筑成了望塔,烧坏的了院子也被人重新抹泥堆砖重建了。到处都是新房新院,远处甚至有灶房炊起袅袅白烟,有人在这里居住……
温月警惕心起,还以为是她离家这两年,哪路不开眼的小喽啰鸠占鹊巢。她心里窝火,揎拳捋袖正要去打一架,没等进门,就被眼前的人震在原地。
夜色幽冥,天色昏昏。庭院里大难不死的那一株桃树发了枝,粉嫩的桃骨朵绽开,花瓣被风吹散,摇摇晃晃地落下,跌在男人乌黑的发髻间。
郎君的脸色苍白,犹带病容,那一双凤眸却依旧清丽漂亮。他手持木锅铲,襻膊捋起的宽袖底下,露出一截带有燎疤的手腕,伤痕很新鲜。
他分明、分明就是容山隐!
他居然没死!
温月喜极而泣,鼻腔酸酸楚楚,胸口也泛起密密麻麻的滚烫。
“容山隐!”
她唤他的名字。
容山隐也朝她微微扬唇,默许她伸出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襟。
温月狼狈地摩挲他的身体,确认这不是她的臆想,也不是她的梦。
容山隐有血有肉,他不轻,他很重,他还活着,他没死。
温月抽抽噎噎,又似乎有些明白容山隐为何守在十八堂等待。
十年后的相遇,这一次,不是温月辛辛苦苦等待容山隐,而是由他来等候她。
如此一来,所有的债就都偿清了。谁也不欠谁了。
温月抱住容山隐,脸闷在他的胸膛,湿了他一整片衣。
她纵有千般话想说,可等容山隐把宽厚的手掌盖在她发顶的时候,温月脱口而出的,却还是那句。
“容山隐,我回来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