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王珍圆敛目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以往大家都以为你是个爱哭的木头性子，所以传闻是假，到底还是他们眼拙。”
“咱们的谭娘子分明很聪慧嘛。”
谭恩宜顺从地起身，脸蛋儿红扑扑的。
“娘娘再夸妾，妾脸热得都能为您煎熟一个太阳蛋了，真不好意思。”
连耳根子也红了，看来是真难为情。
王珍圆就此停了话头，另招她前来，一并坐在榻椅上，因问道：“若说立时教你，我暂且也不知从何开始，不如恩宜先跟我坦白说说，如今会什么？我好替你筹谋筹谋。”
谭恩宜当真是羞得火烧眉毛，不知如何寻技，是以刻下吞吞吐吐地迟疑道：“妾、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或许些须认得几个字罢……”
话到尾巴，头低得已要掉地。
王珍圆纳罕想道：谭将军养妹妹，便是如此粗糙吗？只些许识得几个字……当初入宫的时候，可是说绣工极好呢。
王珍圆不由问：“除了这些，写字穿针，算账理事，也不会么？”
谭恩宜骤然沉默，当然会写字，只是咱们的字兴许长得有些不一样吧……
穿针、是女红吗？缝个破洞算不算呢？
她学的专业就是会计，应当是会算账的，但是理事，娘娘，抱歉、家业不大，我只会打扫卫生。
为了勉强提高一下上司的期待，谭恩宜手上比了一截儿，踌躇道：“大抵会一点儿……？”
王珍圆许久没撞见这样“无才有德”的娘子了，人也算官家出身，怎么就养得这样轻率呢。
她一时接受不了，因为自己情绪上头，忽然就收了一个“一清二白”的学生，这还得教！
面对这样的情况，便是夫子来了都得摇头。
王珍圆笑弧微淡，颇感前路漫漫，大业亦渺渺。
不过再是感春伤秋，既然已经是她手下的人了，调教自然也是她的分内之事。
这脑袋瞧着倒挺灵光的，从头开始、不过多费些时间。
“也罢，甚在你无事一身轻，也肯上进好学。年岁虽然比孩子大了十余岁，但非不是学习的好料子，我费心督导你，总有一日能成事。”
“从明日开始，我会安排人去教你识字，诗词歌赋即便不懂，怎么也要知道个一两句。一日两首，这段时日，你先将《诗经》给背完。”
这不是又回到了读书的日子吗……她可不可以不要……
谭恩宜简直欲哭无泪。
苍天呐！请放过孩子吧！好不容易有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养老生活，还有学新字，还有背古诗，穿越者也只有她混得最惨了吧！
王珍圆给谭恩宜以后的日子排划着，突然感到不对，识字、识字、开蒙、识字？
“恩宜？我听你已开蒙，《千字文》应也读过吧？你同我说说，你如何忽然不识字了？！那究竟是没有开蒙，还是识得字呢？”
谭恩宜心脏扑通乱跳，更是哑口无言。
苍天呐！原来古代开蒙是识字，原来还会教《千字文》？早知道就不为说漂亮话，胡编乱造地凑字数了。
还被领导当场揭穿，真是打脸。
不过誓言在前，谭恩宜相信科学，但并不妨碍她有时唯心主义。
谭恩宜衔和道：“妾就是、开蒙了，只是字记得不多……所以说是些须几个……”
王珍圆脸都笑僵了：“在没有认全字以前，你便不要再胡乱用词儿了，那真是些须么？”
谭恩宜被吐槽得可怜兮兮，只瞅着王珍圆。
“也罢、也罢。”
“我记得，宣奉仪的云篆苑同你的芳菲苑要近一点？”
“是，素日走个不过半刻的时辰就到了。”
“哦？这倒便宜。宣奉仪的才情，倘若恩宜能够学得一二分，目前也就尽够用了。阿芙亦是个温蔼性子，由我开口，请她委任你的夫子，你看如何？”
谭恩宜眨了眨眼，她委实没敢想王良媛会对她这样上心。
“娘娘的意思、当然好，妾必潜心学习，来日以期能够为娘娘分个一二分的烦忧。”
王珍圆遂命慧珠亲去一趟云篆苑，将她的意思传达给宣芙，且一并将谭恩宜送去那儿，让二人过过面子。
慧珠领命，谭恩宜起身行礼后，一时欲要直接跟着慧珠走。
而临走过两张桌子，因见随侍的人且还都捧着礼品托盘，脚步一顿，微微侧首与葵鸢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后交托礼品，继而一行人向云篆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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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仪娘子，如上就是娘娘的意思，娘娘说、这段时日就要劳您费几分心力，谭昭训全全由您指导，如何也要能撑得起场面。”
慧珠一席话叙尽，宣芙适也明了了王良媛的用意，笑着答应了，客套几句，遂命人送慧珠出去，留下谭恩宜等人。
宣芙先笑道：“娘娘既然将您的学业委派于我，我必是尽心尽力着来。”
“如此，妾要先向娘子您赔个不是，倘或在接下来为娘子授学的过程中，妾哪里有冒昧冒犯之处，还望您容谅。”
说着，宣芙福身下拜。
谭恩宜忙不迭扶她起来，忙道：“娘子严重，原就是我叨扰娘子闲暇，哪里还有要你赔礼的道理。如今有良媛娘娘法令在前，夫子只管严厉教授我，学生决计没有半分抱怨。”
宣芙起身，抿唇笑了，或可堪用。
在与谭恩宜向书房去的一路中，再次大致思览过一遍方才慧珠转述的话，心内颇有感慨。
既不识字，亦不知诗书琴理，毫无根底，所谓、一窍不通，犹如白纸。
好教，也不好教。
谭氏有意投诚，又虚心上进，足可见此人品德贵重，虽说根基浅薄，但加之有王氏费心培养，以后着实不可小觑她。
如今宣芙归于王良媛麾下，自然喜闻乐见这个队伍变得愈发稳固强大。
而谭恩宜算是同道中人，此时卖二人一个好，以后也算为自己在宫中闯荡更添一份保障。
只是，从哪里开始好呢……
宣芙带人从厅堂穿过一截廊道，一路来至一侧三间屋舍打通为一间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