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很僵硬,活动一下关节都要发出一声机械脆响,视野范围缩窄成一个小圈,要看清四周只能扭动僵硬的脖子,“咔哒咔哒…”
此刻他被困在一个提线木偶的身体里,最后的记忆是将那个小丫头拒之门外,还在屋子里思考怎么跑路,怪异的藤蔓爬满了屋子,他陷入了昏迷。
此刻,木偶-邬杨被胡乱地塞在一个箩筐里,上面是一些乱七八糟布料块和毛线团,还有…夹杂着新鲜泥土的红薯…
邬杨努力适应这个身体,努力拨拉开堆积在身体上的杂物,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快速向后退去的群山。
他愤懑地努力扭转脑袋,想瞪正背着箩筐赶路的罪魁祸首,以失败告终。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地放声大吼:“喂,老头,你赶紧把我变回来…”可实际上,这个木偶只发出低不可闻的呜呜咽咽的声音,邬杨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所幸,老头好像听见了他说啥,竟还笑出声来:“小子,这是你不配合,我赶时间,只能委屈你在这个木偶里面呆一呆…”然后还向他保证似的说,“你放心,事情处理完了我就放你出来…”
十八年来很少与人打交道,他总是独来独往,在这里短短时间内他经历了一系列荒诞的事情,但他本能地判断出他可以信任这个人,哪怕现在他被放进了这个木偶里,艰难地控制着这个笨重的的身体,甚至有闲心地聊起了天:“老头,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
“小子,这是我看到的世界,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
“没趣,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奶奶吗?她叫…”
“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类。”
“所以说,你不是人类咯?那你…们是什么?”
“我们?我们只是世界中的蜉蝣。”
“!?所以你是那种蜉蝣,蜉蝣…变成的人?”
“……”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你们是不是会妖术或者魔法?”
“我们与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获得了自然的馈赠。”
“难道是超能力!?”
“在规则之内抽取一点自然力量,我们习惯称之为术法。”
“那…我能修炼你们这种术法吗?”一想到自己能够拥有神通,心里开始狂喜。
“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抽取的力量。”
“哦。”漫长的沉默……
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打探,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好奇,“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打开了老头哪个开关,他突然慢慢停了下来,把箩筐放下来,蹲下身,透过木偶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这片大陆上最早出现的生物,他们称自己为“先知”。
一群拥有非凡能力的人,他们认为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操纵着这个世界的力量,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力量不是源源不绝的,会耗尽,会枯竭。
他们只能去寻求力量来源,把这种力量储存在独属于自己的符号中,自此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说到这里他摩挲着自己长衫上的第二枚纽扣,邬杨这才注意到那枚纽扣很特别,被打磨成三棱柱的样式,外面镶了镂空的金框,在光线下莹莹地泛着幽光,“用你的理解来看这个世界的轨迹就像人类社会一样演变划分,但其实人类这个群体诞生于两亿五千年后,相比起这个世界的其他生物,人类脆弱而渺小,他们与最早的先知外形一样,与先知同源,却没有操控自然的力量。
也许在浩渺的宇宙中这个世界的其他超自然生物也只是一粟蜉蝣,那么在蜉蝣的世界里也诞生了更加渺小的蜉蝣。
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群体他们倾向于保护人类,他们在规则之中建立起人类世界的秩序,将他们保护在一个独立的时空,编号“第五区”,但是我们的痕迹也渗透了整个人类历史,“巫术”也被记载在他们的卷轴中,大家甚至默认了人类的叫法,自诩巫者…”
老头慢慢叙述着,就像高中历史老师讲课时枯燥乏味的音调,他那身长衫明明像个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却又不和谐地与一个沾满泥土的箩筐在一起。
那一瞬间邬杨仿佛看见了一个农作的老头放下耕犁,在田地里映着麦穗的光辉,给村里的小孩讲起年轻闯荡世界的故事。
听到“人类”时他还是不由得瞳孔放大,纵使他活得再过抽离,不可否认,他顶多算得上一个孤僻敏感,脆弱却又好奇的高中生而已。
“所以类似鱼缸原理,我们只是被隔离圈养起来的物种?”邬杨的声音有些颤抖,亲耳听到带来的震惊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候老头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安抚地笑笑,激起了满脸的褶子,格外慈祥,想看着自己傻不愣登的大孙子一样:“你们那里有一个特殊机构,“514”局,也就是你们那里的神秘事务司,他们会与我们的世界进行接洽。”
邬杨更郁闷了,“原来只有平民被蒙在鼓里是吧!?”
“知道只是平添危险与烦恼,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这种保护是你们的先辈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代价才换来的一片祥和啊…”
“但我们也有战乱、灾荒和饥荒啊…”
老头依旧耐心的解释,“一旦两个世界牵扯起来,带来的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而天灾人祸并不影响人类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是吗?”
邬杨不说话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绿色的植被在快速褪去,像凋零的生命,刹那间枯萎。
这是他一个平凡人类接触不到的世界,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时空错乱,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他想或许这是他这辈子都难以磨灭的记忆,老了还能跟孙子们吹牛。
“对了老头,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