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是个大舞台,各地都有一群相似的演员在上演着相似的剧情,那他就是那个背景板中最默默无闻的配角,大家都没有闲心关心他的悲惨背景,只有老师和街坊邻居了解一点情况的会在偶尔过年过节施舍一点善意。
大概是在整理奶奶遗物时,在那个上了锁的柜子里找到了这本名叫《地理图鉴》的书,在书的最后面附上了一张彩印的大地图上面标识了西南部这个名叫桃李村的地方。
邬杨试过,网上搜不到这个地方,但他还是来了,一路上居然出奇地顺利地找到了这个村子,就像奔赴一场等待已久的约定。
他想,或许这是奶奶年轻的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他想来寻一点痕迹,就像一场久违的悼念。至于今天的所见所闻,稍显诡异了一点,不过,这可是法治社会,退一万步,也没人能轻易撂倒散打九段吧。想着想着,便准备进入梦乡。
一个小时后,邬杨还是没睡着,透着纱帘还能看见朦胧的月光。他干脆坐起身来,走到窗边,却突然瞥见惊悚的一幕。
清冽的月光下,那个店家老头此刻整把一个小女孩放进后院的坑里,然后开始往里面铲土。
这……这是要毁尸灭迹!?邬杨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他抓起了帆布包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旅店,顺着来时的那条蜿蜒小路拼命奔跑,跑了挺远一段,他还不忘记拿出手机拨打110,此刻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手机居然没有信号?这里已经偏远到连基站都没有建一个吗?
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上了大巴车开始就没打开过手机了,此刻冷汗直冒,他继续往来时的路口奔跑。可是他明明记得他就拐了四五个弯就到旅店了,现在他已经拐了七八个弯,怎么感觉这条路无穷无尽?只有一条路,难道走错方向了?
邬杨正在犹豫往哪头跑,突然他看到前方有一个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自己靠近,等再近一些,他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人影,可是这个人影却以一种动物的姿势在移动,越来越近了,邬杨本能地后退,非常靠近了,他刚好退到了路灯旁,此刻那个黑影开始向他扑过来。
借着灯光,他看见了黑色兜帽下模糊的人脸,这个迷糊的人脸几乎看不出五官,那一刹那,邬杨简直觉得这个世界给他开了一个好笑的玩笑,这是cosplay还是在拍电影?
电光石火间,身后一个声音在呼唤:“快过来—”邬杨一转头,表情凝固了,这不是那个毁尸灭迹的老头吗?
但是他只犹豫了一秒,选择了暂时安全一点的那一方,至少他看起来是个人类…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他疯了,至少当下他很快地认清了现实。
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向老头飞奔而去,那个怪物似乎很忌惮那个老头,已经不敢再靠近一步,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却在此刻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老头连拖带抱地把他领走了。经过一天的连轴转和刚刚惊险刺激的画面,邬杨觉得自己的脑子彻底下线了。
待他清醒过来,他发现他已经不在最开始的旅店了,而是在一间小木屋里,这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缺了桌腿的小木桌。
“那是什么?”开口说话时他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像一个几天没有喝水的人。
老头锐利的目光透过脏兮兮的镜片审视着他,尽力使自己的语气略带安抚:“你现在需要休息一下。”
邬杨还是不依不挠地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他感觉他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这时面前递过来一碗热汤,滋滋地冒着热气,汤碗前是一个圆脸蛋的小女孩,红绸系着两个双马尾,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邬杨跟见了鬼似的一下子跳起来,“这…这不会是你今晚埋的那个吧?”
意识到在说自己,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回答到:“我要在地脉里盖着泥土晒月光…”
邬杨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影视作品,努力使自己融入这个世界观,心里暗忖,难道他们也是什么精怪吗?
还来不及细想,下一秒顺着汤碗便看见了小姑娘手指缠着纱布,他鬼使神差地不禁询问:“这是受伤了吗?”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头探究地看着他,声音浑浊而沙哑,像千年的古钟浑厚悠扬:“乌藤古木的血,可以隐去人类的气息。”
邬杨听得云里雾里,但所有碎片化的信息拼成一张巨大的拼图,很显然,这里已经不属于人类的世界了。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巨大的迷雾,想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一声门响和老头的一句模糊的话语:“小子,外面全是无脸怪,你乖乖呆在屋子里,明天跟我一同去城里参加双子巫祭…或许我们就能知道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无脸怪…”
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却愣在那里好久,所有的事情像一个杂乱无章的线团,抓不住线头,理不清头绪,桌上还摆着一口没动的汤药,“乌藤古木的血…”仿佛鼻尖萦绕着血液的腥味,他胃一阵翻涌,那汤药却像活物一样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抗拒,竟丝丝缕缕的飘向他的身体,最后浸入了他的皮肤。
半晌,汤碗空了,他体内涌动着一股热意。
屋子里只有煤油灯微弱的光亮,四周隐没在黑暗里。在沉寂的环境中,他突然感觉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这大概是一个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今晚至少已经碰见了两拨势力,邬杨从小就不合群,哪怕长大了总是处处格格不入,他总是冷静地打量这个世界近乎冷血,像一个旁观者把自己从纷杂的世界中剥离出来。
而来到这里,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熟悉,肾上腺素飙升,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像叫嚣着: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