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如空气般虚无缥缈,顶级高手都无法探其思绪。
这是修炼圣体。
同时,先天无垢之体的人,有一个共通的特质。
那就是这些人知行合一,所思即所说。
有人说,先天无垢之体是天道的代言人。
他们不屑撒谎,只来人间传达真理。
这是圣人之心。
梦境中的人,自己的爷爷,他们似乎都认为自己是先天无垢之体,可每当自己修炼时,他们又会否定这个推测。
吕牧原反过来开始打量起吕老头。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穿着邋遢,胡子凌乱的爷爷,恐怕远不止自己想象中那样,只是个被贬的寻常官员。
吕牧原觉得这些事讲起来太过复杂,于是开始写字:“如果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体质,会怎么样?”
“你不明白。”
吕老头又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吕牧原,“莫非我看走眼了?”
吕牧原不知如何作答,正要抬笔进一步追问时,吕老头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的样子:“牧原,那……你想说谎吗?”
吕牧原听到,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不能说谎,连谨言慎行都做不到。
为此,他苦恼了整个少年,整个青年,很有可能会苦恼整个老年。
于是吕牧原重重点头。
吕老头却愣了很久。
良久,他示意吕牧原拿起笔,命令道:“你写,云落是女人。”
吕牧原不懂爷爷的意思,但还是照办了,推给爷爷看。
吕老头只看了一眼字迹,便说:“‘云落’是游神五部中的一个俚语,是男人的意思。”
吕牧原愕然。
吕老头自顾自继续说:“在一些宗门中,总有前辈用类似的把戏,戏弄拥有先天无垢之体的后辈弟子。只是当这名弟子知道这样的知识后,便无法再说出口了。”
吕牧原闻言,立即将本子拉回来。
当他写下“云落是”的字样后,再试图想下笔写“女”字时,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又一次降临了。
颤抖的毛笔,颤抖的少年。
最终,“女人”二字,没有能成功写下。
吕牧原看向爷爷。
他还是不懂爷爷这样做的目的。
这时,吕老头已经开口了,“你好像很相信我。”
吕牧原不置可否。
“知道为什么总是前辈戏弄后辈吗?”吕老头并不期待自己的孙子能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道,“因为后辈总是要服从前辈。否则,他们便会质疑这个知识的真实性。如果一个拥有先天无垢之体的人,对任何信息都听之信之,他们便无法正常的生活,而是陷入矛盾的认知中,导致疯狂。”
吕牧原渐渐有些明白了。
他忽然指向“云落”的字样,眼神在问:“它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意思。”吕老头大笑,“知道这个恶作剧的含义了吧。”
大笑声中,吕牧原重新提起笔。
他挥笔如飞。
“云落是女人”的字样,竟然再一次写了出来。
大笑声猛然中止。
吕牧原与吕老头惊讶对视。
“若是写‘我是女人’呢?”吕老头忙问。
吕牧原提笔,却如之前一样,当写下“我是”后,无法再落笔。
吕牧原灵机一动。
他划掉字,重新写下:
“在下是女人。”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因为最先学习了中州的话,所以对‘我’的认知最为根深蒂固吗?”吕老头终于开口,他端详着两句话,分析着吕牧原的问题:“你没有办法对既定事实说谎,却可以通过隐去‘我’的措辞,对关于自身的事实说谎?”
吕牧原正沉浸在可以说谎的兴奋中。
当听到吕老头的推测时,他思绪飞转,再一次笔走龙蛇。
“在下是女人,在下知道,云落在游神五部中,是‘你’的意思。”
吕牧原写下这一串话,神采奕奕地看向吕老头。
吕老头立即明白了吕牧原的意思:“通过隐去‘我’的措辞,假设自己是另一个人,所以另一个人说谎,与你自己无关?”
吕牧原重重点头。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隐隐触到了这个规则!
吕老头陷入沉思,他的表情并不明朗。
又是夕阳降落,金色光芒充斥屋内。
“看上去,就像是你被教导,必须要记住自己是谁一样。”吕老头徐徐开口,“所以才会有如此深刻的自我认知,就像烙印在魂魄中一样。”
吕牧原歪歪头,他没明白这代表什么。
于是他写下:“我是吕牧原,我的家住在凤扬镇,我的爷爷是吕观城。我的梦想是在凤扬镇上娶妻生子,开一间客栈,听外面世界的故事。”
许久,吕老头缓缓问:“你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么?”
吕牧原困惑写道:“想,只是你一直没告诉我。”
“因为我不知道,哈哈。”吕老头苦笑两声。
他喝了一口酒,轻声说:“吕牧原只是我为你取的名字。可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不知道这么古怪的你到底背负了什么样的命运。孩子,我不是你的爷爷,你是我捡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