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有人忽然告诉你,你的人生就是一个谎言。
那么你一定会挥着拳头,向对方证明这个拳头有多么真实。
但吕牧原对面坐着的是他的“爷爷”。
他没有办法挥起拳头。
事实上,他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感到极度的虚无。
“所以,牧原,不要相信任何人。”吕老头伸手搭向吕牧原的肩膀,认真说,“虽然你没有办法修炼,但好在你掌握了说谎的办法,这足够让你在这座镇子上生活得更好了。”
吕牧原却没有答话。
对面,吕老头叹了口气,起身去填酒。
“好好睡一觉吧。我还有一些钱,不买酒了。等明天,我拿着钱陪你去买铺子。”
当吕老头倒好酒转过身来时,他才发现,吕牧原已经离开了。
桌上留有新写的纸条。
“我是吕牧原。”
“我的家住在凤扬镇。”
“我的爷爷是吕观城。”
“我的梦想是在凤扬镇上娶妻生子,开一间客栈,听外面世界的故事。”
吕老头在原地呆愣良久,直到听见一声关门声才惊醒。
他迟迟笑了。
这孩子。
他最终选择相信自己,奉行“不要相信任何人”的道理。
于是,他选择了不相信自己所说的那些真相。
……
寂静的小镇街巷中,只有吕牧原一个人背着药娄漫步。
盛夏夜里,他反而披着一件大袄。
大袄是用熊皮做的,厚重,巨大。
有这件衣服,老虎也要胆战心惊地掂量掂量。
因为老虎只能嗅见熊的气息,不知道熊皮之下,包裹着的只是一个有些迷茫的少年。
吕牧原穿过街巷,迈出镇子,开始向山里走去。
时值亥时,夜已经很深了。
吕牧原在山中行走并没有多久,渐渐放慢了脚步。
他再一次听到了多余的脚步声。
仍是黎财?
可是不对,脚步声更多,更乱。
吕牧原顿时站停,他靠着一棵树,侧头向后看去。
踩在落叶上的簌簌声响起,黑暗中,一群人走了出来。
仍然是以郑宏志为首,朱鸥站在身侧。
两人身后,带了能有八九号人。
郑宏志脸色阴狠,眼神与吕牧原对视上,却并没有跟他沟通,而是直接厉声说:“别让他跑了!”
话音刚落,朱鸥带头已经冲了上来!
他狞笑着大喊:“要么交出悬丝草,要么就送你去死!”
朱鸥腿脚不便,虽然冲在最前,但几个呼吸就被身后的跟班们超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给吕牧原沟通的机会。
眨眼间,几个人的拳头已经近在咫尺!
吕牧原则不再犹豫。
他已经忍了很久。
他本准备设计一个计划,悄无声息地解决郑宏志这个麻烦。
他总是想息事宁人,总是退让,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多多,不想多惹是非。
可刚刚,自己的爷爷告诉他,他的人生就是一个谎言。
他还是那个问题多多的少年。可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这个世上,究竟该如何自处?
吕牧原觉得自己对平常生活做出的一切规划,一切牺牲,一切隐忍,都是一个虚无的笑话!
这个夜里,吕牧原胸中已经攒积了太多郁气。
所以,此时此刻,他决定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