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就是你。”
封腥此时随意地坐在莄丙家的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撂在茶几上,他傲慢地抬起下巴,随意地朝对面比了比。
在他对面,站着两位仙人,一个高且瘦,一个矮且壮,他们穿着红尘山的白袍,胸口上有深红色的岩石图案。
他们之所以站着,绝对不是因为谦逊或是内疚,而是因为封腥进屋后直接占了这小空间中唯一的沙发,尽管苏叶在一旁拼命打眼神,但封腥看起来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位…恕在下失礼,该怎么称呼?…警官阁下,你是在说我们二人中的哪位?”高且瘦的那位,咬字中带着某种造作的腔调,他眉毛很细,戴着金丝眼睛,下巴上还有一小撮胡子,让人想到毛发稀疏的老山羊。
“无所谓,你们是同谋。”封腥武断地说。
“你这浑小子,知道我们是谁吗,就在那里胡说八道!”矮且壮的那位,声音里透着怒意,他眉毛很浓,下巴方正,胳膊上肌肉把红尘山的道袍都撑得鼓鼓的,像是一头斗牛犬。
“我知道,蓄意破坏现场的凶手。”封腥露出挑衅的笑容,他把手随意地从脑袋后抽出来,隐蔽地落在腰间。
“好了,封警官,快站起来。”苏叶在事态发酵前赶紧插了进来,“两位仙师,我们是离城总警署的警探,前来执行现场调查任务,我是苏叶。”
封腥把眼睛一闭,装没听见,苏叶干脆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肋间,封腥刷地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我是日冕桥警署的毛豆!”一边的毛豆跟着精神抖擞地自我介绍,封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带着纯朴的眼神以更大的嗓门说道,“封大哥,你为什么看我?”
封腥收回了目光,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死死抱着双臂,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打算放下来了。
“在下火虫,红尘学堂的教师。抱歉,方才是吾等失了礼数。”长得像山羊的高个仙人彬彬有礼地致歉,“毛豆小姐,向你致歉,吾等不该在你看守的时候闯进来。”
“在下火丁,红尘山对日冕桥的联络人。”长得像斗牛犬的矮个仙人也跟着自我介绍,“毛豆,对不起,事出有因,我们实在是十万火急。”
“在下冰雹。”封腥接茬道。
“那么,冰警官。”火虫就当没听见毛豆叫过的称呼,非常配合地说,“红尘山无意与俗世起冲突,只是莄丙是红尘学堂的学生,是红尘山的人。”
“哦~~莄丙是红尘山的人,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封腥松开双臂,以拳击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十分钟前吗?”
火虫没有在意封腥的嘲讽,继续拿腔拿调地说:“在下向来很欣赏莄丙在学堂上的表现,他有天赋,也够努力,通过今年的考核可以说是十拿九稳,怎料出了这种事。”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通过考核,不是红尘山的弟子。”苏叶见缝插针。
“我们和日冕桥有过约定,莄丙这样的准弟子归我们管。”火丁粗声粗气地说,“你还记得吧,毛豆?”
“不是的,火丁仙师,我们的约定是先来后到,这次是我们先。”毛豆毫不示弱。
“看来火丁仙师的记性不太好。”封腥愉快地说道,接着他转向火虫,“你刚刚说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封…在下是说,冰警官为何明知故问,莄丙渡劫失败,不幸身亡。”说话间,火虫动作很小地瞥了一眼毛豆,“吾等还听闻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情况,如果那些情况是真的,吾等必须要谨慎地对待,希望阁下能够理解。”
封腥思量了一番,开口道,“毛豆。”
“怎么了,封大哥?”毛豆大声问道,“还有你们刚才为什么看来看去?”
“毛豆,那只猫找到了吗?”封腥问。
“还没有,封大哥,说到那只猫,那个女孩子今天又来啦,我和她说我们在找,但日冕桥这么大,要找到一只猫好难的…”
毛豆兴致高昂地说个不停,封腥听了一会儿,打断道,“是只黑猫吗?”
“对,是只黑猫,封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在楼下看见了,你如果现在去没准还能抓到。”
封腥话音刚落,毛豆便旋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谢了,封大哥!”她的声音在楼道里久久回荡。
“我相信她会是一个既可爱又忠诚的好警察。”封腥走过去把门关上,“只要稍微改进一下说话声太大的缺点。”
“如果我是你,我会担心她会不会一枪把猫崩了,她可是背着霰弹枪的。”火丁在一旁说道。
封腥很感兴趣地看向他,“你和毛豆很熟?”
“她是新来的,我们不算很熟,有过几次交流,日冕桥这片涉及红尘山的事务主要交给我来管。”火丁又再次提出他的主张,“包括这次莄丙的事。”
“封警官,在下就直说了,吾等听闻,在莄丙体内发现了魔种。”火虫的神情严肃起来,腔调也恢复正常。
封腥又坐回沙发上,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胳膊肘放在膝盖上,“魔种,听起来好可怕。”
“魔修的出现对离城和红尘山的安全都是个威胁,封警官,我们可以合作。”火丁说道。
封腥往旁边挤了挤,然后拍拍沙发空出来的位置,示意苏叶可以坐过来,苏叶评估了下空间的大小,摇了摇头,于是封腥又坐回了沙发中间。
“合作,听起来很诱人。”封腥用交叉的双手拖住下巴,“比如?”
“比如,把莄丙的尸体交还吾等。”火虫说道。
“你们要哪一部分?”封腥随意地说,“可以去中心医院问问我们的法医,他也许会给你们一两个罐子。”
火丁听了这话,额头上青筋暴起,火虫的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阁下未免太不尊重了,莄丙是红尘学院的优等生,吾等对他非常重视,他的不幸让吾等感到很震惊,他的仙蜕应当被红尘山安葬。”
“既不能修行红尘山的呼吸法,又只能租在这种地方,还不能吃红尘山的丹药,贵宗对重视的人是喜欢实行苦难教育吗?”封腥嘲讽道。
火虫仙师的脸气得通红,他推了下眼镜,浑身发颤,愤愤不平地说,“阁下根本就不明白。”
“那就让我明白吧。”封腥站起身,邀请火虫坐在沙发上,“顺便一提,这沙发可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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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离城的修士都想加入红尘山,没有例外,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子弟。但红尘山的灵脉无法供应那么多人,所以每年的名额有限。日冕桥虽然靠近侧峰,可灵脉尤其微弱,这片地域注定出不了什么修行天才。”
“关于莄丙,在下没有说谎,红尘山很重视他,至少在下很重视他。”
“他是个有天资的孩子,虽然没有那么耀眼,但他勤恳,上进,谦逊,相比修行的天赋,他的品质更加可贵。在下认为,只要一直坚持,他的努力终会有所回报。”
“从半年前开始,他的修行顺畅了很多,在下为他感到高兴,两个月前,他成功突破了一直以来的门槛,达到了练体期大圆满,但接下来的灵气潮,他没有成功渡劫。”
“莄丙还不是红尘山的弟子,在下身为学堂的教师,不能偏私,这对其他学生不公平。在下看来,以莄丙的修为,无论他能否成功渡劫,都能通过这次的考核,成为外门子弟。”
“在下认为,上一次渡劫失败成了他的心魔,所以他才不断尝试渡劫。可在下没有想到,他的体内会出现魔种。”
“不过最出乎在下意外的,还是离城警署的警探,对于仙蜕如此妄为,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封腥盘腿坐在茶几上,无视火虫责备的眼神,他注视着火虫的眼睛,说道,“你提到过,分别在半年前和两个月前,莄丙的修行有阶段性的突破,你认为这和魔种有关吗。”
火虫的眼睛藏在反光的镜片下,看不真切,“修行有时就是缺一个契机,可既然已经发现了魔种,在下无法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