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多小时,要紧事先把衣服都换一遍,印象里她说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只觉得滑稽,应试教育成长到二十岁的人类男性,这是她的评价。而我现在也看不惯。
头发理了一下,把这么多年的三级头都推掉了,然后从衣服到鞋全换了一遍。好在西安的卖场里虽然不如上海可选择的多,但一套顺眼点的衣着还是能凑够。全部弄完已经快两点了,我把旧东西都放回宿舍里,告诉她晚二十分钟左右到。
到地点以后她出来迎我,路口处我走上前,她打量我两眼脸上挂着轻笑。她领着我在前面小跑,天气还是挺冷的,刚从室内出来她没有穿很厚的衣服。
“徐独伊。”我在她身后开口,她停脚步转头看我,很惊讶问我怎么知道她名字。发量很多,剪短到下巴往下一点点,从耳后留了一指粗的鞭子挂在两边到胸口往下。咖啡色的毛呢开衫里边是深色的贴身打底,米白色的宽松裤子挽起来一截还是盖住鞋子。一双交叉鞋面的黑色罗马凉鞋,里边穿了并不厚的深蓝色袜子。她很喜欢在冷天穿凉鞋,除非冷得实在受不了,然后晚上让我给她捂脚。
我做了个表情没有回答她,推开门进了店里,温度升了起来。脱到只剩体恤,转印完以后她开始准备材料。我看着右臂内侧那盘还是紫色的磁带,她问我为什么不做在正面,我犹豫一下还是这个位置好了。当时是因为右手只剩这个位置了,然后她早期的手稿里最想把这个扎出来。
熟悉的阵阵轻微刺痛传来,我不禁咂巴下嘴咬咬牙。连痛觉都这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是假的。我真的回到了二十岁的我身上。
半个多小时弄完,她递给我烟说歇歇。勾线还差点勾完,这一直是她得意的地方,美术生出身当年就数线条的细节做得最好。这时候的我是不抽烟的,母亲走了以后我才开始依赖尼古丁的镇定作用。第一口能感觉到口腔里不像七年以后那么适应,后面就稍微好了些。
我还是没憋住,开口说:“你是兰州人,你妈妈是定西人。”全知视角真的挺爽的。她停下戴了一半的手套,眼睛微微眯起,“你什么情况。”迟疑了一下她再说:“你查我户口本了?”
我抿了下嘴,没笑出来。本来想多报一点信息的,忍住了。“时间穿越,姐们。我知道从今往后七年里的部分信息,其中包括你的几乎全部。”她几次想张嘴,没说出话来,好像是无语到了。我灭掉了烟蒂,指向手臂上扎了一半的纹身,“这个图是你过年的时候画的,一直到一年以后你早期的这些手稿里边你最喜欢这张。”
我示意她把手递过来,我又握到了这双手,一双伶俐的果决的手。我保持着一些边界感,指尖点了点她左手手臂那道最明显的疤痕。“一年以后,你告诉我,十四岁的时候,你父母吵架你受不了自己拿菜刀划的。”我又从她烟盒里点起一支。
“后来呢,后来的那些年里,我过得怎么样。”
我尽量理清楚正确的时间线,“半年以后,你和朋友一起租了个loft经营你们的工作室,本来的时间线里我也是那时候才认识你的。再两个月以后我们在一起了,只是不巧,两周以后你奶奶病重,你回去了大半个月,你说奶奶是对你最好的人,留给你一个银镯子。”我说到这的时候她开始掉眼泪,我给她擦了擦继续开口。
“明年你顺利毕业了,你一直在做文身,但也接一些策展的活。你比我大一岁呢,你96年三月的,你有时候会管我叫弟弟,但我一直叫你小徐。国庆节的时候,我们回成都见了我父母。19年年中我们分手了,你当时跟我父母见完面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你不会结婚不会生孩子,所以你告诉我你有点厌倦了,我心里挺难过的,但是面对你的时候没有任何失态。后来我还是很频繁地关注你的朋友圈和微博,你从20年初开始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大概半年分手了。因为九月份的时候你开始发和另一个男生的合影,什么时候分手的我不知道。22年五月份,你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说你父亲赌博输了很多钱,多年积压的矛盾爆发,你们家弄得一地鸡毛。电话里你哭了挺久的。年末我完成了在澳洲的学业,国内也开放了出入境限制,我回国以后咱们在上海见了一面,后来我一直成都你一直在上海,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