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颜又说:“雷掌柜,你说鸣皓情分,我当然知道你对我二师兄的好不好,我自幼在神宫长大,三位师兄就如同我的嫡亲兄长,今日在陛下宴席,安王跟我说你经常在他那里走动,我一想到和二师兄的情分,立即就说,二师兄是你儿子,这下泾阳城中应该人人都知道我神宫副总管,你的嫡子鸣皓也应该是你雷家铺子的继承人了吧。”
雷尚峰此时汗如雨下,想到此时子颜如果让他们父子凭空消失,明日这雷家一切就真会让鸣皓接了手。子颜此时却说:“雷掌柜,我二师兄为了跟神君学艺,十几岁就来了神宫,这次我们好不容易到了泾阳,你那里一定是高兴异常吧,听说你府里早就准备好了他们夫妻到来,听我二师兄说,我二师嫂一行大概这几日也能到京。刚才见掌柜倒是为你们家那个贱婢落泪,想来平时伺候你挺好的,等我师嫂到了让她每日去伺候我师嫂吧。”子颜见雷尚峰变了脸色:“雷掌柜,我倒是看你松了口气,不是觉得我刚才会要了你们的命吧。”
雷尚峰心想,恐怕你留了我们的命才真正可怕。子颜又问他:“雷掌柜,你家生意打着我们神宫旗号多年,你知道为什么么?”雷尚峰哆嗦着说道:“不知。”
子颜说:“你不知道养你们一时这用你们要一世么?”雷尚峰此时真的老泪纵横,说道:“神宫差遣我们哪里敢不从。”子颜说:“差遣什么,我二师兄本来就是这里当的家,要不这每年价格差了那么多,他怎么不找你。都是自己生意么,算了。”
雷尚峰听了哪里敢应声。
“我前日到淳州街上你几个铺子,看到所售这些皮毛,是这个价格。”
说完,挥手便在空中出现一排账目的样子,“然后你看这是你给我们神宫货物的钱”,又是一挥,在那排数字边上出现了货物收购的价格,“我不善计算,随便这么一看,你这几年就有一百多万两的钱赚了去。”
雷尚峰见这些法术变成的字迹在空中闪着,哪里敢看,偏是子颜不肯放过他,说道:“诶,你倒是给我好好看看,我等着你告诉我,到底坑了我们多少银子?”
雷尚峰留着泪,只能睁开眼一看,勉强说:“算上我铺子的本,总有八十万两。”
子颜问他:“你知不知道神宫所有,尽归我一人。你说坑了我八十万两,你待怎办?”
“神守祖宗,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子颜笑笑:“这次不多,先给三十万两,这两日就要。”
雷尚峰答复:“要筹钱要待得几日。”子颜便说:“听说你府里用了百余号人,比我排场还大,现在说没钱,即可就把你家里人卖了,你门口那个庶子估计卖不出价格,不过看样子平时狗仗人势惯了,想是他京中仇家一定很多,卖给仇家为奴,五两、十两都成。”
雷尚峰这才说:“我想想办法,家里细软总有,三十万两应能拿出。”
“我这几日还忙,没有空管这个事情,两日内把三十万两现银送到淳州神庙我二师兄手里,否则没等他回来,我就叫耀锐到你家卖人。”
雷尚峰颤抖着说:“神守祖宗,我们说定了。”
子颜正言:“自然说定,等下我叫耀锐送你回去,看你去祠堂换上王夫人的牌位,看你贬你贱婢下堂,看你叫账房筹钱,刚才你还说什么抽筋扒皮,这个你看耀锐大爷心情吧。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门口耀锐知,要是我二师兄知道,你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你不要以为他是师兄,总拿你生了他那件事情拿捏他,我可不吃这套。这神宫是我说了算,我怕他知道,是怕他伤心。你要当年怕他伤心,念点父子之情,今日之事不至于此。雷尚峰,你大概听说了我在朝堂兢兢业业为陛下办事,大概以为我是那种做事瞻前顾后之人,你要明白那是对着皇帝,你是什么东西,不是顾忌着二师兄还念亲情,你信不信我即可叫人捏碎了你!我倒可以告知你,我在神宫自小胡作非为惯了,就是神君也拿我没有办法。你知神君为何没有办法,那是因为我虽胡作非为,但不是为非作歹,你才是那为非作歹之人,你和你家里人将来能活着也是靠我二师兄慈悲。滚!”
雷尚峰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门口,拉了儿子就从神宫的院里跑了出来,倒是耀锐在后面说:“雷世伯,莫急啊,慌慌忙忙失了我们神宫的面子,慢慢走啊。”
子颜等他们走了一阵,才万般疲惫,从厅里走了出来,刚想转到后院寝室,却看见遥宁子从院中露出身形。他问遥宁子:“三师兄回来了?”遥宁子说:“你院中只留了大师兄,这里已到泾阳,城中仙师三等有好几人,你这里不派人看着怎么行,你怎么叫了耀锐出去,还好我和大师兄说好,他白天守着,我晚上来守着。”
“你们都道我法术不行,这京里才几个人到了仙师三等,还都那么得空,天天想着杀我?”
“要是皇帝见你这么任性,看他怎么对你?”子颜说道:“这倒好了,天天那样我自己也烦了。他要是见我如此,倒是真便放了心,高枕无忧而已。”遥宁子劝他:“二师兄的事情你倒是做完了,消停一点,早点去睡了。”
“还有个奏折没写,明早此处事情陛下一定知道,又要说我。”说完,看前面内院灯火中,章文带人还等着,就走了进去。
等子颜洗漱完毕,章文又拿了药进来要看子颜饮完,子颜便问他,刚才雷尚峰的事情是否已告知范黎。章文一听,吓得跪在地上,说,还未告知。子颜叫他起来,说道:“你把我这里事情通报范公公也是应当,毕竟你是那里出身。我不愿你知道的,不是叫你出来了么?只是今日之事,陛下忌讳,你明白陛下是嫡皇子,必然看我欺负雷家嫡子会生气。”
“主子,奴才明白,此间一段本来就想瞒着范公公。”子颜说:“那正好别说,你不知我二师兄是庶子出身,母亲王氏本是雷家奴婢,因而从小日子难熬,好在他与师父有缘。雷尚峰籍着我师兄名义才获得雷家家主之位,背地里却一直要求王氏写信来要挟我师兄,神君慈爱才没有计较,我便没有那么好说话。我前日答应陛下要捐赠三十万两给淳州神庙,今日见雷尚峰上门,正好有个着落,你明白么?”
“主子如是以告,实乃把奴才当人,奴才实在愧不敢当。您要是不想我告知范公公,刚才可以消了我记忆,不用亲自跟我说。”
子颜告诉他:“你们是把法术想得太神了,法术之中,凡借的、偷的都没有因果了么?我取了你的这段记忆,你就没有经历过这段事情了么?”章文答道:“主子是神仙,我们凡人哪里懂?”
“那你跟着我就要懂得,我们神宫是不允许对自己人动用法术的。”
章文听了这些,心中感激,子颜却说:“我把药喝完了,你去范黎那边通报吧。
次日一早,子颜见耀锐已经回来,就叫章文置了早点。耀锐说,刚到雷家,他大房那里就哭哭啼啼碍着办事,耀锐便施了法术,让他们闭嘴在厅堂跪着。雷尚峰倒找来京中掌柜,嘱咐他们去提银子。耀锐说:“我趁雷尚峰不在厅堂,用法术问了他大老婆,她承认说是当年二师伯之母去世确实是他们下的药。原来雷尚峰见二师伯有用,就对二师伯母亲尚可,又不愿意放了她到尹州母子团聚。大房尽然连这点还要嫉妒,趁雷尚峰不在家,便用药毒死了她。”
听到此处,子颜大怒:“我当年就疑心此事,二师兄奔丧回来说连尸骨都给烧了,说是什么要传染的病,我就觉着有事。你可忍住没有动手吧?”耀锐笑说:“师叔关照雷家还有用处,我哪能让雷尚峰翻了脸不是?我就叫他大房母子等雷尚峰进门时,自己承认了这件事情。你道怎么着,雷尚峰便象疯了似的,要拿刀砍他们母子。”
“你没有给他递刀么?”
耀锐说:“怎么没有?我变了一把刀在他手上,雷尚峰刚要装样子砍他大儿子,结果发现手上真有刀,你道他是砍还是不砍?”
子颜听到此处,才笑了出来:“没砍死吧,不然太便宜他了?”耀锐说:“我看他手臂是保不住了。”
“现在雷尚峰是骑虎难下,他怕这件事二师兄知道了,他就在二师兄面前没了用处,也就是神宫不会再要他,因而他必不会给大房母子好过,但此时大房母子暴毙,他又无法给二师兄解释。这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才是让他们全家受这个活罪正正好,谁让他贪图富贵,行那非人之事。”
耀锐说:“都是师叔想的好,才能替二师伯出这口气。”
“怎么还没收到册封你近卫的诏书,就会溜须拍马起来。但愿你们到了这京城,还能一如既往,像从前那样。”
耀锐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于是也不说话,就大口吃着桌上内官摆的早餐,子颜见状,说:“多吃一点,最好吃完了,省的这点事情,陛下还要和我啰嗦。”
耀锐说:“陛下不是关心你么?何致如此反感?”
“就是在神宫,师父都没有管这么多事情。陛下如此,无非让我专心替他办事,每次为这个事情说我,下一刻换到正事,我便不好意思开口说‘不’了。”
耀锐摇摇头:“你们大人物都难啊,就如同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最惨,后来才明白你们都比我艰难地多。世人以为我们在神宫有神君在后,哪有什么烦恼,现在看来…”子颜突然说:“闭嘴,快吃,吃完了给我上泾阳城里找我们的人去。午时你还要赶回来,有今日晚间大典的演练等着你!”
“我忘了说,刚才去过了,他们说耀渭已经去过那里,报了平安呢。”
子颜嘱咐他:“你等下去叫他们的人去雷家盯着,那些银子今日晚间就要送去淳州。”又指指桌上饭菜:“吃干净了再走!”说罢,进里屋更衣,准备觐见锦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