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采和掐腰道：“不然呢？送都送了，还有往回要的道理？”

铁拐李闻了闻手指道：“我受老君点化，又食王母仙桃，再承玉帝香火。我该是个什么立场？”

蓝采和不解问道：“三位都是本事通天彻地的圣人，要我们什么立场？”

曹国舅突然端坐，道：“前日里我去东海龙宫找龙王叙旧，听到一个消息。王母有意将手下织锦女官许配澜峰山神为妻。”

何仙姑蛾眉轻蹙，莲花左手倒右手，道：“澜峰山神是大虫成神。听说有个什么杀妻证道的法门。织女嫁给澜峰山神不是羊入虎口？”

“嗯？”蓝采和疑惑问道，“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曹国舅道：“不过听说织女有意擅自修改姻缘，下凡许配凡人，以此违抗王母命令，又罪不至死。”

“啊？”韩湘子惊呼，“难道……”

铁拐李将手指头放在大脚趾缝中搓，道：“所以我们是个什么立场？”

蓝采和气得差点摔了自己花篮，双手叉腰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钟离权摇着蒲扇，老神在在，道：“采和，莫急，我解释与你听。玉帝和王母有间隙。王母欲试探玉帝底线，教织女嫁给澜峰山神。一来使织女违反天条，试探玉帝底线。二来拉拢天下妖仙——要知道王母掌管天下女仙。”

蓝采和看向何仙姑，又看了看女装的自己，打了个冷颤。

钟离权继续道：“澜峰山神名声不好，织女不愿意嫁。于是修改姻缘。修改姻缘要月老帮助。月老是太上老君麾下。”

蓝采和脑袋有点要冒烟儿，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啊？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曹国舅道：“不是，牛郎刚才说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见？”他一指牛郎，道，“他说金牛星下凡让他娶仙女。织女要嫁的人就是牛郎！”

铁拐李知道不说明白看来是不行，他以铁拐杵地，道：“织女下嫁牛郎，驳了王母面子，落了玉帝面子，但随了老君的意。牛郎要逃婚，是顺了王母的和玉帝的意，驳了老君的面子。你我传牛郎机缘，牛郎必然逃婚成功。他若不得道也就罢了。若因此得道，是反了玉帝不受香火不得成神的旨意！我等八仙志同道合，共同进退。原本保持中立，不倒向任何一边。现在却要选边站。我才有此一问：我们要以什么立场来赠牛郎机缘？”

此问一出，众仙都沉默不语，显然犯了难。若不赠牛郎机缘，只当是没见过牛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正所谓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得罪天庭的哪一位都不好。

可是送都送了，还真拉下脸来拿回去？

见众人都不说话，铁拐李问张果老，道：“你带牛郎来的。你什么意见？”

众仙看向张果老。

张果老轻敲道情筒，呵呵笑言：“问我做什么？我们这这堆儿里头若论道心坚固，意志坚定，思虑周全，无人能出纯阳真人之右，问他问他。”

众仙又看向吕洞宾。

吕洞宾乃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须，朗声道：“我一直在想：我等吃别人的桃，吞别人的丹，受别人的香火，这是修得自己的什么道？我尝言：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牛郎能逃仙女的婚，正和我的道。我只助他逃婚成功。至于会有什么后果，那是我的无明烦恼，早被我的剑斩去了。”

“助牛郎逃婚？诸位也无意见？”铁拐哈哈笑道，“哈哈，是我多虑了。老吕所言正和我意。实不相瞒。我是借尸还魂的人，不怕魂飞魄散，只怕我等的友谊不能长存。”

铁拐李环顾四周，道：“韩湘子传他道法，张果老送了坐骑，蓝采和赠了法宝，何仙姑、吕洞宾、钟离权、曹国舅一同替他筑基。我这里也送他一份大礼！”

铁拐李取下背上大葫芦抛入空中，喝道：“去！”

葫芦飞将出去，消失在夜空。不多时，葫芦飞回来。铁拐里接在手中，耳朵贴在上面，摇摇晃晃，满意点头。他将葫芦倒过来，用力一顿。

葫芦哗啦冲出一物。

那物件陡然变大，竟是一头老黄牛。

黄牛一个打滚站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却看见八个大罗金仙围着自己看。

金牛星扑通四腿跪地：“啊？”

他扭头看见牛郎导在在地上口吐白沫，脑子嗡一下：“啊？”

铁拐李道：“金牛星，你缘何下凡来？”

金牛星整个牛都是懵的。他正疯狂地寻找牛郎呢，牛郎是他回归天庭的希望，突然一个酒葫芦给他收走了。等他被倒出来，就是这般场景。

金牛星：“我……”

铁拐李恍然大悟地拍着脑门：“你是老君派下来帮牛郎的吧？这不巧了，我们也是要帮牛郎。”

金牛星大喜：“有上仙帮助，定能让牛郎迎娶仙娥。”

铁拐李一瘸一拐走到金牛星面前，笑眯眯道：“这事儿主要还得靠你。你下凡来没有法力怎么行？我这葫芦里装的是八百年前最后一场蟠桃宴的琼浆玉液，我都给你喝了吧。张嘴，啊～”

金牛星连忙扬起牛头张大牛嘴牛饮：“吨吨吨……”

饮毕，金牛星觉得浑身燥热，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中年男子。

只见他：

身长九尺半，膀大腰又圆。

双眼似铜铃，黄眉眸上翻。

力大扛山走，吸气吞海天。

貌似平天圣，鼻上穿铁环。

金牛大喜，跪地叩首。

铁拐李道：“你现在化作人形，行动方便多了。可是万一你和牛郎再走散可怎么办？我再赐你一件法宝，将你和牛郎绑在一起，这样你就再也不怕他逃跑了。”

铁拐李从毛已经不多了的脑袋上抓下一根头发，一边拴在牛郎的左手小指上，一边拴在了金牛的鼻环上。

铁拐李长舒一口气，拍拍金牛肩膀道：“这下可以了。你不会再怕他跑了。你可要帮助他逃婚成功啊！”

金牛激动抱拳道：“上仙放心，我一定帮他成功娶仙……哎？等一下……哎？”

铁拐李喝了一口酒，然后全喷在牛郎脸上。

“啊呀！臭煞我了！”牛郎扑腾从地上蹦起来，干呕数次。

东方既白。

八仙见此间事情已了，相视大笑，约定下次聚会时间，各自施展法宝，趁牛郎和金牛没反应过来，向八方各自破空而去。

八道仙光在远处不见。几息之后，半点儿踪迹也见不到了。

野亭中晨风起，泥土湿，天光见谅。

牛郎抹抹嘴，回想起昨夜与八仙共同演奏，宛如梦中一般。他抬头看见亭中有一个比自己高两三个头，壮得像牛一样的黄毛大汉，以为这又是没见过的神仙。

牛郎欲上前见礼，抱拳：“敢问这位仙家……”

金牛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痛呼：“小祖宗！你别动左手小手指头！”说罢，涕泪横流。

诸位，人是很奇怪了。当一个人告诉你不要做什么，你本来不会去做，但是被提醒了之后，就忍不住想去做。

比如现在，你看书看得好好的，我突然提醒你“千万不要挠头啊，挠头可能会掉头发”，你很可能就突然觉得头皮痒，然后就会挠头，把手掌摊开一看：嚯，果然不小心把头发拽下来了。

牛郎经过这么一提醒，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小手指。

小手指带动看不见的发丝，拉动金牛的鼻环，金牛尖叫：“我完犊子了！”

他竟痛得被打回原形，又化作一头黄牛。

牛郎一下把金牛认出来，大惊失色，吓得玩命勾动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