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的家(长篇历史纪实文学013）

大姐躺在了野外的瓜棚里

大姐受伤二十多天后，身腿开始僵硬，好像没一丝力气，奄奄一息的样子，时不时地喊着：“快救一下我，快救一下我……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爷奶爸爸和三爹三妈，相互愣着，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好像是等着大姐死去的样子。

突然，爸爸对着大姐说：“闹子，天太热，砂地瓜棚里凉快，我抱你躺到瓜棚里，凉快些，腿也就好了。”

周家圈的砂地很适宜种西瓜，为了防止西瓜被偷，每块砂地边都盖一间临时草棚，待西瓜成熟时，守护人住到草棚里，昼夜看守瓜田。

这时，爸爸好像和大家商量好的样子，不等大姐回答，便拿被窝包裹好大姐，抱着她去了附近砂田里看守西瓜的草棚里。

大姐睡在草棚炕上，由奶奶和爸爸轮换照料。夜里，草棚土墙上插着根羊油蜡烛，那孤独残弱的烛光，不时被微风摇摆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奄奄一息的大姐突然躺在了野外的简陋的草棚土炕上？后来隐约听人说，小口死在家里不吉利，让大姐躺在野外草棚里，为的是让她死在外面；也有人说，挪个地方或许会“死里逃生”，比如有个叫春梅子的小姑娘，奄奄一息时被爸妈抱到瓜棚里，结果活了过来。长大后，嫁到了青城乡的青城村。

妈几次哭嚷着要去瓜棚看望大姐，可爷奶爸爸怎么也不许她去，说是我的小妹生下来才几个月，都担心妈去瓜棚伤心哭泣，会失去奶水，没法喂养小妹。见不到大姐，妈妈不吃不喝，越发焦急哭嚷。

大姐在瓜棚里哭喊，妈妈在家里哭喊。妈妈几次强行要去瓜房看望大姐，都被奶奶拦挡，妈哭得越发凶惨。

爸也生气了，冲着妈大声喝骂：“哭能哭好吗？你再哭，掬娃没奶咂，看你怎么做？”

任凭爸怎么骂，妈还是哭。没几天，妈妈的奶水果然干了。吃不到奶水的小妹整天哭闹。妈就让尕姐专门看护小妹，她做豆面糊糊喂给小妹吃。

妈越来越挂念瓜棚里的大姐，绝望地哭喊：“老天爷呀，你救一救我的娃？救一救我的娃？”

妈哭，引得我也哭，尕姐也哭，五岁的大妹也哭，爷爷奶奶也哭，三爹三妈也哭，满屋里一片哭声。

那天，小沿山的娘和姑父来瓜棚里看望大姐。爸问大姐：“闹子，你认得这是谁？”

大姐辨认着娘和姑父，从嗓眼里挤出些声：“认得，娘、姑父。”

娘看着大姐可怜痛苦的样子，跑到瓜棚外的砂田里哭泣。

我实在想念大姐，要去瓜棚看看大姐病得怎么样了，可奶奶死活不准我去。我只得避开大人，偷偷去瓜棚看望大姐，掏出我衣兜里特意准备的杏干，喂到大姐嘴里。

爸突然发现我喂杏干，立刻打骂我不准喂，说是大姐没力气咽下去，会噎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