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是我们姊妹里最攒劲的一个

几次听兰州姨娘和尕姨娘说，大姐是我们姊妹里头长得最漂亮最攒劲的一个。大姐几次去兰州姨娘家，都夸她不像乡里人，倒像是画张上画出来的：胖胖的脸蛋，白净脸面，一对水灵灵的大花眼睛，乖巧雪白的小牙齿，梳着长长的辫子；高兴时，笑抖着肩膀；她嘴也巧，能说会道。这时候，庄上人忽然醒悟地说，“榆树精”看准大姐长得最漂亮，特意选大姐去伺候她。

十三岁的大姐不但长得漂亮，还心灵手巧，特别喜爱做针线。爷奶爸妈都穿着她做的鞋。那时物资匮乏，做鞋没有鞋面，大姐就用“灰条草”或者用锅底下的灰末，将白土布染成黑色，当做鞋面用。当时，大姐正给自己做一双鞋，鞋的布料用灰条草染成雪青色，鞋面上绣着红花绿叶；鞋帮刚绱到鞋底上，她突然遭难。

虽然全家人千方百计搭救大姐，可总是不见效。大姐一天到黑地哭喊：“疼死了……疼死了……”渐渐地，大姐没了力气，喊也喊不动。我看见大姐哭喊时，好像牙关僵硬，很难张开嘴的样子；挣扎说出来的话好像是从嗓眼里挤出来的。

那天，大姐看着我，挣扎着用嗓眼说话：“多会，像你们一样说话？”

我呆呆地站着，不知怎么回答大姐的话：“？……”

面对痛苦难忍的大姐，妈的心里像刀割一样，可硬是强装笑脸，回答说：“闹子(大姐小名)，我娃过几天就好了，就能和我们一样说话。”

大姐微微点着头，好像是相信了妈的话，也好像是等待着“能和我们一样说话”的那一天。妈却伤心地跑到房里，拿出柜里大姐做给爷奶爸妈的几双鞋，不停地抚摸，再拿起刚做成的“雪青色绣花鞋”，伤心地哭泣。

突然，妈仰天哭喊：“老天爷呀，你救一救我的娃？救一救我的娃？”

妈又跑到上房爷奶面前跪下来，哭喊：“爸，妈，你们想办法救一救我的娃？想办法救一救我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