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你。”我道。小艺没回话,只是微微一笑,接着把手中的木柴放进簸箕里。
“对了,”小艺忽然问道,“刚才你外祖父怎么会……”
“他又不是没见过你,”我打断她道,“那么长时间没见你,突然间看到你长这么高了,他能没有这样的反应嘛。”
“这倒也是——不过,他有见过我吗?”她问道。
“小时候你来过我家吗?”
“来过啊,这个还用问嘛!”她诧异道。
“这就对了,”我说,“说不定他以前在我家里见过你呢。”
当我从厨房里回到正屋的时候,伯母已向父亲和母亲道别。母亲再三留她吃饭,她却执意要走。出了门,她唤小艺。小艺只在厨房里回她道:“妈,您先走吧,我同玉凤呆一会儿再回去。”妹妹在厨房里听了,也跑了出来。伯母听了只说道:“那好,记得早点回去。”。我们一家送她到门外,她请留步,之后便离开了。往回走的时候,小艺才出现在厨房门口,脸上仍是带着笑容。妹妹撒娇似的对她道:“小艺姐!”接着,她便向她蹦去,两人一起进了厨房。
刚吃过饭,小艺便要回去。父亲和母亲稍作挽留,妹妹虽则想要小艺多留一会儿,可她正忙着收拾碗筷。我送小艺出了院门,问她原是未想回来的,既然回来了打算在这镇上呆多久。她说或许明天就会回城里去。“小艺不常来,你多送她吧。”母亲招呼道。“知道了。”我回道。当我回过头去,看到外祖父站在门口,双手拄着拐杖,深情脉脉,仿佛目送即将远离的亲人。出了院门,我们向前走着,我有意送,她无意请我留步,大概走了十几步远,她才问我道:“你喜欢上袁兰兰了?”见我不作声,她似乎觉得有冒昧之处,遂又说道:“我只是问问而已,如果你不便说,也就算了。”
我以为对她来说一直很隐秘的事情,没想到竟成了公开的秘密。“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我们同住一个宿舍,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她说,“我也不相信——我,只是想听到你亲口说……”她说着转移了话题,说道:“玉鸿,不要放弃你自己,你是个有思想,有目标,也一直很优秀的人——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
“是吗?”我道,“其实我也只个很普通的人,要说优秀,那我可真是蒙受抬举了。”
“不,我说的是心里话。”她停了下来,面对着我说道,“如果有人说你不优秀,那是因为他对你不够了解。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优秀不是样样精通,而是能尽最大能力把每一件事情做到最好——而你做到了。”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她接着说道:“在学习上,从小你就是我要追赶的目标——我一直很努力,是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注意到我、关注我,我——”
她停下脚步,话语似乎哽咽在喉咙里。我看到她的眼里噙着泪花,觉得心里好似闪过一丝绞痛。我知道——我能感受到,她所做的与我有关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了——其实,我为她所感动,只是,我确乎未曾心动。我理解她内心的感受,如果将它说出来会好受些,但我不想伤害她,我必须以适当的方式——尽可能以她可以接受的方式让她明白:有些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些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有些人,只适合做朋友。
“小艺,我知道此时你一定很难受,”我用手抹去她眼角的一滴犹如水晶般晶莹的泪珠儿,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海绵一样柔软,以免刺痛她的心,“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是个好女孩,可是,有些东西只能留给时间去定夺,我们是无法勉强的……有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既然这样,又何必要说呢。把它留着,留给那个更值得你去爱和爱你的人,嗯?”
“呵呵,”小艺用手袖揩去脸颊上的一丝泪痕,片刻之后才泣中含笑道,“今天——不是愚人节呃。”
“不是,所以我相信,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极认真地说道,“好吧,我就送你到这里——我该回去了。”
“对不起,小艺!”我在心里说道。我看着小艺离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后,才一个人踱着步子回到家中。虽然我不知道从愚人节那天晚上以来,她从潘慧圆,或者直接从袁兰兰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但我总算知道,那天她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她之所以选择那天,是因为在这一天无论我的反应怎样,她都可以全身而退——她在尽力保护自己。可是,她发自内心的丘比特之箭终究反过来刺穿了她用于自我防卫的盾牌,刺痛了她的心。所以,那段时间她一直在逃避,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触碰那一箭之伤,好让伤口慢慢痊愈。然而,她无法逃避——当她知道那个在她心里住着的人难过时,她痛在心里;她还是来了,为了止住她心里的那丝隐痛。
这个暑假我只在家里呆了十天后,就返回了学校。返校前,在我和妹妹都以自愿退学相劝之下,母亲才算答应去医院做个检查。不过,还未等到她动身,我就已经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