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深秋已然来临,只是这沧海的四季如孪生兄弟或姐妹一样,能够混淆人的认知,非对季节敏感的人是不能觉察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绿叶葱茏的校园内,夏天更是静静地走了,而秋天又悄无声息地来了。
深秋的清晨,凉爽的晨风拂面而来;太阳则是个慢性子,任由阳光不急不躁地送来温暖。校门口卖早餐的叔叔阿姨也似乎懂得这些即将高考的学生们的艰苦,竟将流动早餐车拉到了致远楼下的校园围墙外,将味道鲜美的一盒盒糯米饭从由钢筋做成的围墙缝隙里递给学生,再从学生手里接过钱去。
我一般在早自习下后,匆匆跑下楼去买早餐,一路吃着上楼,还未到教室时便已将饭盒子扔进了垃圾桶。今天也不例外,回到教室门口时,看到袁兰兰困倦地趴在课桌上。当我经过她课桌前时,发现她额前的几许发丝成曲线状沿鼻根垂至红润而微薄的双唇,并随着因呼吸而产生的气流起伏揉动,手肘下露出半截《感悟》;略显单薄的外衣掩饰不住她身体的曲线之美,乌黑的长发更令这美感引人着迷。——这,怎不叫我怦然心动?这偶然间捕捉到的一幕,将成为青涩年华里存留的又一番美妙的景致,同过往与她相关的点点滴滴,映射出一张完美无缺的容颜,镌刻于记忆的深处。我心悦的同时,又深感怜惜。对于她身心的困乏,我感同身受,冥冥之中有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触动了我心里最敏感而柔弱的细胞,于是在心里那片旷远的原野之上,传扬着一声情意绵绵的呼唤: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女孩。
课间的时候,我看到她偶有咳嗽,又从桌里拿出纸来对抗鼻涕,心里直觉得难受,仿佛咳的是自己,流鼻涕的也是自己。第二节课下后,她才和同桌下楼去买早餐。我以为她精神不佳,其原因重在感冒,次要的是没按时吃早餐。晚上下了自习,我去了医务室开了些感冒药,十一点钟的时候才回到宿舍。我心里觉得,总有一股力量强迫着自己去关心她,把她的喜怒哀乐拿来细细感受。
“早上你精神好像不佳,是没吃早餐吧,明早我给你买早餐,想吃点什么?”我给她发了这样一条短信,可良久不见她的回信。也许我不该这样,为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人犯贱——可是我们真的毫不相干吗?我爱你,又怎么会与你无关呢。
“不让我知道,那就是默许了,可别说你不吃喔!还有,你一定感冒了,有没有去开药?”我又想重蹈覆辙。明明知道不该再给她带去烦恼,不该贸然闯入她的世界——噢,我好像并没有闯入她的世界,我或许只是个在她的世界之门前徘徊不去,与她毫不相干却又困扰着她的尤物。你或许暗笑了吧,说我没有骨气,感情到了一厢情愿的份上,还要死不悔改;喔,那你就尽管说吧,人这一生遇到那么一个令你放得下所谓的尊严却无法放下她的人,我并不感到可耻。
第二条发了过去,直到十一点半都还不见她回。或许,会有另一种可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撞开了彼此的心门,而且到里面去占据了一席之地——不,是把整颗心满满的据为己有了。我的脑海里开始回想着那晚她说的每一句话——是的,我像是为了证明某一个命题,而去查找可以证明的定理——我想从中得到些什么,那或许是我难以接受而必须接受的。不,她只是觉得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里遇到了正确的人,所以她要等待,等待一个正确的时间和地点。嗯,我要让她知道,我会一路陪着她直到那个正确的时间和地点;我要用我的行动,从细微之处去关心她、呵护她。
正当我还在等着袁兰兰的回信之时,妹妹用家里的座机给我打来了电话。
“哥,你听到消息了没?”她似乎有些激动,接通后的第一句就如此问道。
“什么消息?”我诧异道。
“卡斯特之恋,听说过吗,”她说,“卡斯特之恋啊?”
“妹妹,我当是什么呢,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我早就听说过了。”我道。“卡斯特之恋”说的是桑田镇六十多年前发生的一段让当时的人们觉得天理难容的恋情。当时,桑田镇还只是一个小村庄,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的陋习仍然盛行,然而,有一男一女却公然与父母作对,甚而两人私奔,至此便消失得毫无踪影。几十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他们的音讯,其家人和村上的人们都以为他们不会回来,或者干脆认为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然而,当桑田镇已由曾经的一个小村庄发展为一个小镇后,他们终于告别了隐居多年的深山老林回到了小镇上。这是5年前的事情,当时那段发生在六十多年前的恋情不仅再次在小镇上掀起了波涛,而且还惊动了县电视台,之后各大媒体竞相报道。
“重点不是这个——”妹妹说,“你不常回来,不知道,今年云南遇到了有史以来的大旱,咱们小镇周边的山上一片金黄——树木都枯死了……”
“我知道,”我说,“这又怎么了,和‘卡斯特之恋’有关吗?”
“有有有,”她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说道,“我们镇上有两个人为了寻找水源,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一个,不,好几个奇异的溶洞,”她说,“都是相连的,就在小镇南边的那几座山内。”
妹妹说消息已传开了,政府打算即刻开工,将其连同“卡斯特之恋”的遗迹开发成旅游景点。挂了电话,我才发觉夜已深了,我不再怀有任何期待,将睡去的时候,才收到她的回信:“没有,不怎么严重。”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准时准点地把我叫醒。灰白的夜空下,一轮残月悬挂在天边。寒风袭人,像一把刀子刺向了早起的人儿。天将破晓,四处还有些朦朦胧胧。我是宿舍里第一个起来的,或许也是第一个走进教室里的人;我向着卖早餐的那个地方走去,买了一杯热乎乎的豆浆和两盒放有腌菜和土豆丝的糯米饭,自己吃着一盒,另一盒带回了教室。教室前排的灯亮着,一个女生已经坐在了她的座位上。我走至兰兰的桌前,将感冒药和饭盒放进她的桌箱里,手中拿着豆浆出了教室。
“喂,起床了吗?”我靠着走道的护栏,拨通了兰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