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大门门缝里钻进来,掀起奥德修斯的头发,使他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再次裹紧衣服,比了比外套的厚度,几乎比手还薄。
“吃了面包去公会识字吧,这里已经做好了……一双,两双……十二双,这是牧师菲尔特的,这是皮克斯的,这是……”
费罗尼一个一个地仔细辨认,仅仅靠肉眼观察长度和大小就能分辨鞋子主人,几乎把和奥德修斯一起识字的同龄人都说了出来。
“还差……六双。该死,皮革好像不太够了。”
费罗尼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为了在狭小的室内翻找一张皮革,掀翻了整个屋子,东西甩的到处都是。嘴中叨叨不休,自言自语,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走动。
“这可不妙啊……”
“有没有我的?”奥德修斯随口问了一句,虽然他有些期待,但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唔……你将来会自己给自己做的。”费罗尼停下身子,顿了片刻,迟疑地回应道。
奥德修斯失望地转身,向一边走去。
整个底层都布满了制鞋工具,本来就窄小阴暗的底层,被翻乱后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里大门一开,就是一个店铺。客人进来后会先在一边量尺寸,然后做模具,裁剪皮料等等一系列步骤都会在这个破屋子里进行。
即便面积如此紧凑,他们也不得不在这里吃饭,生火,烤面包,洗漱。
因为楼上的房间几乎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奥德修斯熟练地在石砖炉里生火,然后舀一瓢水放在桌子上,父亲费罗尼也来帮忙,从角落里找到一个米缸,舀出一些灰色的面粉,摆在桌子上开始和面,烤面包。
“父亲,面粉好像只够一周的份了。”奥德修斯说道。
费罗尼用手按在头上,陷入沉思。
炉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点亮整个室内,整个屋子都温暖了起来。借着火光,奥德修斯注意到父亲冻紫的双手渐渐恢复红润,但是冻疮和皲裂不是温度能恢复的。
他有些心疼,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烤面包的时候,奥德修斯的母亲抱着孩子也从楼上下来了,待三人洗漱完毕,坐在桌前一起祈祷后开始吃面包。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费罗尼脸上布满失望和愧疚,凝重地看向妻子和儿子。
“今年我们为大家捐赠的鞋子可能献不全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买皮革了……”
奥德修斯和母亲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作为新月城虔诚的信徒之一,兄弟会的成员,每到一轮闰年,他们都要为兄弟会里的牧师、公会分会长和穿不起鞋的孩子们每人送上一双鞋。
即使他们有了鞋就不会在奥德修斯家买鞋,但他们一家人也无怨无悔,无论是出于信仰,还是公会的要求,诚实,善良和平等是他们的做人基本要求。
但随着时间的增长,虽然有很多孩子去了战场后再也没回来,贫困的孩子还是在增多。四年前他们家只要做十四双鞋,今年却要做十八双。
这使奥德修斯家十分为难,捐鞋几乎是他们家的传统,但是以他们的家庭条件越来越难以负担了。
但如果不捐,他们一家都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为奥德修斯洗礼的牧师有提议,让他们可以少捐一点,但是这又违背了平等的原则。
奥德修斯甚至听说为了这件事,父亲和牧师甚至吵了一架。
“唉,这可怎么办……”
正当费罗尼一筹莫展时,楼上传来婴儿的伊哇的哭泣声,奥德修斯的母亲急忙跑上楼托起孩子,她嘴里哼着调调,一边给摇晃着给孩子喂奶,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半晌后,孩子渐渐睡去,母亲才把他放回被子里,下楼继续商谈。
“我可以少吃一点面包,省下一点钱来买皮革。”奥德修斯的母亲坐到凳子上,缓慢开口道。
费罗尼皱起眉,陷入苦思中。
“亲爱的,生下这个孩子那天还记得吗?”
奥德修斯母亲温柔的声音托起费罗尼的脑袋。
“记得,那天牧师说你可能活不下来了。”费罗尼苦笑地说。
“是的,我记得你那天夜里跑到教堂去,祈祷了一整夜。”
两人相互对视良久,费罗尼终于叹口气同意了她的意见:“别让孩子饿着。我也省一点吧。”
奥德修斯连忙喊道:“我也省一点!”然后看了看父母严肃的面孔,然后小声补充说他要把钱省给弟弟。
费罗尼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但是仔细算了一下,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可能,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