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缘微笑着：“十二颗。”
老者闻言耷拉下脸，嘴角直抽抽，纠结良久，攥紧手中虎骨，语气低沉：“七颗，看你尊师重道，多出来两颗给你师傅好好买几副药调养，不行走人。”
季修缘盯着老者满是沟壑的老脸许久，毫无破绽，随后长叹一口气：“八颗下灵加五灵碎，再砍真不卖了。”旋即探过身去，伸手就要拔出老者手中的虎骨。
老者当场瞬间变脸，笑得和菊花一样，伸手从袖中迅速掏出灵石：“成交，成交！再行个方便，这底下布块也给我。”
季修缘有些傻眼，接过灵石，木然地点了点头。
结果几息之后，老者就打包好，以丝毫不像老头的速度行云流水地转身大步离去。
季修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灵石，再望了望老者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
“......”
“怎么感觉...我亏大发了...”
因为魂海近乎干涸，季修缘好巧不巧地剧烈头痛起来，疼痛反而使他清醒。
“唔！”
他总算反应过来，蹲在地上捂着头咬牙切齿，身心都痛苦不已。
“靠！没良心的老匹夫！！”
————
季修缘走在大街上，抛玩着刚挣来的几颗灵石，有些郁闷。
真没想到，这低阶妖兽在凡界这么抢手，看那黑心老家伙高兴的，估摸着不低于十五下灵。
九千多年的修道生涯，季修缘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在九域杀敌。由于功法特殊，劫难极少，真正历练修心的日子，不过百年，某些方面，他还真不一定斗得过这些人精。
仔细掂量了一会儿，季修缘发现一个下等灵石重量与十颗灵碎相当。灵碎这东西主要还是在普通人手里流通，修炼者开销太大，灵碎根本不经花。
此刻季修缘正好踏上一座无名浑圆石拱桥，桥上没有挂灯故而光线昏暗，有几对少年少女，衣着华贵，各自腻歪在一起，赏河上彩船与花灯。
“好一个鸳鸯桥。”
季修缘正好瞥见一旁的一对小情侣亲上小嘴。
少女轻踮脚尖，拉着少年衣领，够了上去。
这动作似曾相识，竟牵动季修缘魂海旧创，没来由的悲伤让他有些恍惚，晃了晃脑袋，加快脚步离开此处。
别的不说，老子平生就是不爱扰人好事。
跨过这座桥，抬头便能见到不远处一弯巨大玉拱门，弧顶立有一发光巨匾，上书——“巡阳不夜街”。
这里便是城中心，巡阳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段。无论是普通百姓，达官显贵，又或是异国商队车马，本土商会店铺，此地皆来者不拒，能人异士云集。
季修缘抬头，便望见中心的庞然大物——城主府，以此为圆心，四通八达，道路宽阔。
如果说西市夜集，是天星散落夜幕，那么中心夜集，便是漫天星辰绣于此处不夜街。
十万多年，这是季修缘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人间满街灯火通明。
四处传来吆呼声、喝彩声，高楼雅阁、市井酒家，络绎不绝。顾盼张望，或走或坐、或骑或卧。嬉笑怒骂，人生百态，可于此处窥见一二。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少年走着，望着，笑着，由衷地感到高兴，万家灯火通明，我人族后辈皆自由，已是万界第一族！道古纪元先辈们的血，没有白流。
不知不觉，季修缘已经漫步到拐角一处雅致楼阁前，上书“聚德轩”，正是他要寻之地。
拐个弯便见着了外场台子，台下座位挺多，但已经坐满，可周围依旧有许多百姓杵着，围成半圆，季修缘艰难地挤了进去，见到台前也有孩童趴着坐着，却半点不闹腾，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年轻人的故事。
“...当头就是一剑劈下！列位可知，敕仙御法神尊这位大神，是何等神威吗？！”话音未落，年轻人猛拍惊堂木。
“啪！”
惊得听书入神的众人微微后仰，倒吸一口凉气。
“那位大神，一剑劈下，随后，那是浩荡剑光如雨落人间！直教众妖群魔皆授首！”
“啪！”
又是一拍，年轻人快速从板凳上竖起，不顾动作太大导致身后板凳倒地，他直接抬起一只脚踩在身前的矮桌上，在空中挥舞着惊堂木，怒目圆睁，高声喝道：
“‘哈——！！’
那位大神如日高悬，挥剑大喝，‘我当筑尽恶首京观，教尔等万死不敢再犯我人族！’
顷刻间！
剑气纵横八万里！
割尽妖魔恶首级！
筑起京观如山岳！
有此大神！人族幸哉！
有此大神！人族壮哉！”
年轻人说到此处，眼眶湿润，似有热泪盈眶，他稍微平复心情，随后微微鞠躬。
一阵极短暂的沉默过后。
“好...好！”
随着几人牵头鼓掌叫好，唤醒还沉浸在震撼中的众人，彻底引爆了台下氛围，掌声雷动，热闹至极。
“好啊，说的太好了！！”有壮年男人神色振奋。
“大神威武！天下无敌！”有青葱少年狂热痴迷。
“老天有眼，人族有幸，能得此大神庇佑啊！”还有迟暮老者喜极而泣。
......
台上年轻人直起身来，将手背到身后轻轻摆动，示意台下小二敲锣收钱。
“锵——”小二用木棒敲了一声锣，清脆悠扬，台下众人逐渐安静下来，随后他将棒子别在腰间，捧着铜锣下去讨赏钱去了。
年轻人也顺势下台稍作休息，正捧着壶茶，不紧不慢地喝着。
而被裹挟在人群中的季修缘，面色可谓精彩至极。
呆滞、诧异、微怒、羞耻、欲言又止、无可奈何，各种表情轮番上演。
季修缘此刻在心中骂道：
“季、神、通！去你大爷！”
“还有这个说书的，都给我等着！”
要问少年情绪为何如此激动？
只缘台下人正是书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