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晚战战兢兢的回过头看着身后坐在石阶平台上的夏侯楙,他的眼神落在哥哥的脸上,瞬间就被弹开了,弹开后就像是枯败的木叶一般飘零在犹如虚幻太空的山谷之间。
他想了无数次事情败露后的情形,可他从来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的一个午后。他以为大哥这种自私怯懦的人,面对兄弟的背叛,会歇斯底里的吼叫,愤怒,叫天骂地,甚至是嚷嚷着同归于尽……他已经做了如此情况的应对方案,他会拿家族未来和公主的皇室身份来打压大哥,可如今,这一切都没有发挥的机会。
“大哥,我当时……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被公主说服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活在懊悔之中深居简出,我觉得做的好像也没有错,但心里却一直有种声音在否定自己……”夏侯晚低下头,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事到如今,也不必懊悔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继续走下去。我走之前,会尽量给你扫平需要收尾的事情,就像詹水兴,他如果够聪明的话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之后的路你自己走,除了杀伐决断,还要有未雨绸缪的心思。知道我上次为什么骂你吗?”夏侯楙看着山脚下几株零散的红叶。
“司马昭那次?”夏侯晚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更加懊悔,因为他思忖良久,大哥似乎并没有因为其他的事情跟他发过火。
“纵观整个朝局,只有两个人不能惹,一个是大将军府的曹爽,少年暴戾玩弄政权骨子里带着乱世枭雄的气质;另一个就是司马懿!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常说要忌惮司马家三分,如果同朝为官那就秋毫不犯,如果同军共阵那就善听其谋,如果……第三条不说也罢。司马懿跟太宗的时候,常常是一副潜龙勿用的姿态,小心的藏着自己的野心,一路封官加爵;到了高宗的时候,因为是高宗的老师,不得已做出见龙在田的姿态,时常为国家大事谋划操劳,实际上却一再为自己安排退路;到了现今皇帝,司马懿仍是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样子,所以他才落得个颠沛流离不能在京师开府的下场,但明眼人都知道,司马家越是低调他们积蓄的野心就越是膨胀,如果司马懿跟当今皇帝提点什么要求,你猜皇帝会是什么态度?”夏侯楙看着自己的弟弟。
夏侯晚皱着眉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似乎想用沉默代替回答。
“回答。”夏侯楙的语气中掺杂了严厉。
“皇上乃真命天子,司马懿想提请求,那也要看皇上的心情怎么样。”夏侯晚回答道。
夏侯楙冷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我们做曹家的奴隶太久了,即便是你这样攻心善术的聪明人也对皇权如此痴迷!今日在这山上我告诉你,如果司马懿向当今皇帝提出请求,当今皇帝不仅不会看心情,还得紧急召集曹氏宗亲预警准备……如果司马懿提的不过分,该驳回就要驳回,如果司马懿提的很过分,该妥协还要妥协!你知道吗!”
夏侯晚再一次转过头,满脸的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大哥从哪里得到的这个结论。
“能听进去则罢,听不进去也罢,你做这件事我一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夏侯清不应该进来掺和,他是个单纯的人,留着那一身力气在军中,没有人会与他为敌,但你把他卷进这场争斗中,别人就有了对付他的借口。本来他在军中是能同你壮壮声望的留条后路的,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初一的晚宴上,他看到我像看到敌人一样,这颇让我心痛。”夏侯楙说完,就从石头上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抬腿往石阶上走去。
“大哥!”夏侯晚慌忙站起身,又转身跪在那台阶上,他的脑袋中嗡嗡的,气血压制了他修习几十年的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