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看了看何全,两人都觉得奇怪,以往刘福安必称王凌为二爷,现在已经改了口,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王猛把头扭向另一侧,背对着刘福安,完全不在意刘福安给他斟酒,他似乎已不想看到刘福安那副嘴脸。
然后,刘福安又来到另一桌,依次给三个百户、何全、李炎倒上酒,其余四人同样没有好脸色,只有李炎习惯性地微微点头示意。
何全见刘福安亲自给在座的每个人斟了酒,又给朱熎珞倒上一杯好茶,不由地疑问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福安端着酒杯,站在桌前,环顾一圈,开口说道:“郡主,诸位大人,今天咱们喝的是庆功酒。诸位都知道,蔚州城被围困数日,敌众我寡,物资匮乏,瓦剌鞑子几次攻城,都危在旦夕。此存亡危急关头,幸好郡主挺身而出,感化民众,与众将士通力协作,共同抵御来犯之敌。待石大人率兵驰援,全歼敌军,终是解了蔚州之围,蔚州百姓无不感恩颂德。来,我们先干了这杯!”
石亨举起了酒杯,朱熎珞也端起茶杯,但王凌和王猛却一动未动,并不领情。见王氏兄弟如此,三个百户也未响应刘福安的说辞,何全和李炎便也未动。
这时,石亨笑着站了起来,挥挥手让刘福安坐下,自己则绕着桌子走了起来,边走边说道:“庆功酒是喜庆的酒,二位王大人为何愁眉苦脸?”
王凌冷言道:“大明朝的军队向来赏罚分明,有功便是有功,但我刚刚听刘福安的话,并未提我等之功,不知这是不是石大人你的意思?”
石亨哈哈大笑两声,说道:“今晚来喝这庆功酒的,都是有功之人。我听刘大人说了,王大人率兵镇守北门,其他锦衣卫兄弟分守另外三门,浴血奋战,不惧生死,这才力保城池不失。而且王大人,你坐镇指挥,调兵部署,乃为首功!”
听到这话,王猛喜笑颜开,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敬酒道:“石大人果然明察秋毫,我二弟当的起这首功!呵呵呵,我就说嘛,石大人坦荡胸襟,自不会争夺军功。这样也好,我们统一了意见,便好向朝廷报告。”
说完,王猛先干了这杯酒,然后见王凌还有些迟疑,提醒道:“二弟,你是首功,快把酒干了。”
王凌便也站了起来,爽快道:“好,我敬郡主,敬石大人。”
但王凌依然没有理睬刘福安,已经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王猛又招呼另一桌的把酒喝了,李炎便也站起来,与众人一同喝了这杯酒。
石亨一饮而下,回到座位,刘福安便又开始倒酒。
朱熎珞见气氛有所缓和,说道:“刘大人何必亲自斟酒,这样的小事让下人做就是了。”
刘福安笑道:“给郡主和诸位大人斟酒是刘某的福气,尤其是给首功大人!”
朱熎珞自是听出这阴阳怪气之意,她站了起来,带着劝解之意道:“古人常说共患难易,同享福难,确有几分道理。这第二杯,我就以茶代酒,敬诸位。我也要提醒各位,蔚州最危急的时刻,是因为上下同心同德,携手奋战,才打败敌人,如今到了论功行赏之时,可不要因为争抢军功,误了国家大事,凡是要以大局为重。”
众人皆站起来,喝了第二杯酒。
石亨接过话茬,说道:“郡主说的是,我大明朝自太祖皇帝起事,西灭陈友谅,东破张士诚,北伐蒙元终,终成霸业,靠的便是赏罚分明。现在咱们功劳论过了,是不是该论论过错了?”
短暂的祥和一扫过,石亨目光凌厉,审视众人。
王猛一脸茫然,问道:“过错,什么过错,谁的过错?”
石亨盯住王猛,阴冷地问道:“刚刚我没来之前,你不是说我是败军之将吗,那咱们就说一说阳和口之战。”
王凌意识到不对劲,立马赔笑道:“石大人听错了,我大哥绝没有说您,咱们今天是庆功宴,只论功,不论过。”
“话已至此,听听无妨。”石亨转头面向朱熎珞,温和地说道,“郡主,有一个人想见见你。”
朱熎珞疑惑不解,问道:“谁呀?”
石亨拍拍手,大声叫道:“进来吧。”
李炎侧身看向屋外,只见一个身材修长,肌肤白皙,身着青色素裙,手握利剑,英姿飒爽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再定睛一瞧,面色憔悴,楚楚动人,让人好不可怜。
朱熎珞看见女子,惊喜道:“婉清!”
随即起身相迎,这叫婉清的女子一头扑倒在朱熎珞的怀里。
“郡主!”女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没想到真的在这遇见了郡主。”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不知何意。
石亨叹了口气,介绍道:“这位小姐叫宋婉清,是西宁侯、大同总督宋瑛之女。”
李炎这才看明白,也想了起来,阳和口之战,宋瑛战死,而当时与宋瑛并肩作战的便是石亨。
李炎此时心急如焚,双方要摊牌了,必定连累到自己。怪就怪六子逃出城那晚,自己本有机会离开蔚州,却终究去帮朱熎珞找了赵郎中来看病,浪费了唯一的机会。
朱熎珞将宋婉清搀扶起来,刘福安顺势搬来一个椅子,让宋小姐坐下。
石亨又继续绕着桌子走了起来,缓缓说道:“七月末,也先率主力进攻大同,朝廷命西伯侯宋瑛、驸马都尉井源、武进伯朱冕,与我一同率兵出阳和口抵御。西伯侯制定了防御的策略,打消耗战,然。。。”
说着,石亨凶狠的目光盯着王氏兄弟,咬牙切齿道:“然而监军太监郭敬执意出城迎战,说是有大太监王振之命,必须正面迎敌,扬我军威。军令压身,我们迫不得已,遂率军出城,中了也先埋伏,四万将士成了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