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员外,大号昭象,字传善。名字听着挺大气,但是,样貌着实与大气搭不上边。
身高不到五尺,体重不到百斤。要说他象侏儒,那过于恶毒,但是,如此体型。令人很难把他与成年男子划上等号。
一身丝质蓝色团纹褡护,头戴褐色唐巾,与他那张牌九似的长脸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那一片山里居然还能开垦出几十亩田地。你今天去看了地方,感觉如何?”文昭象装模作样的背着双手,在厅中慢慢的踱着步,厅中垂手而立的卢管家,就算是低下头也比文昭象高了一大截。
“回员外,那片地方,有旱田十多亩,都是河边的半坡地,取水方便,收成应该不差。另外在山后,还有二十多亩的水田,只要勤快一些,一年能种上三季。”虽然比文昭象足足高了一个头,卢管家的姿态却摆的很低,因为,雇佣关系,决定两人之间地位的尊卑。
“员外,安捕头来了。”一个家丁匆匆进来禀告。
“请他进来吧!”文昭象走回中堂站定。
“安捕头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看见厅外的身影后,文昭象慢慢向前两步象征性的向前走了一步。
“不敢当,不敢当,员外抬举了!”一身便服的安小六侧身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
在后世那些胡编乱造的电视剧里面,官府的捕快,个个都鲜衣怒马,一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模样。但是,真正的捕快,平日里都是身着便服,怀揣铁尺,腰上挂着表明身份的腰牌。并且,作为社会底层,捕快们但凡见到有点功名或是权贵之人,都是一副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模样。
要知道,作为下九流,《大明律》中对捕快有专门的规定“令甲、倡优、隶卒之子,不许入学”。也就是说,捕快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几乎等同于贱民,甚至子孙三代都被剥夺了受教育权力,更别谈什么,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安捕头,请~”文昭象微微侧身,随意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家业也不算太大,但是得益于当年文昭象的父亲,咬着牙,狠心分两次给他捐了个文散官。所以,文昭象不仅有了免税赋的实惠,还有了见官不跪社会地位。这就是为什么,他只象征性的往前走一步,安小六便要赶忙说上一句“抬举”。
“不知员外入夜还招小六过来,有何吩咐?”安小六着这属于明知故问。
该有的礼数要做足,那是对皇权、对朝廷、对官身的尊敬。但是从现实利益的角度来说,面对文昭象这种土财主,该拿捏的必须拿捏。
对于安小六的装模作样,文昭象肚子里早就骂开了锅,他不相信安小六会不明白自己把他叫来的原因。
可是,不满归不满,文昭象还是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今日,卢管家去了一趟。不知那帮人是被吓坏了,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头到尾连个明白话都没有。这才请安捕头过来,不知安捕头有何教我?”
安小六只是州衙中一个普通的捕快,可是,只要出了州衙的大门,所有人都会高抬他一声“捕头”,这便是人情事故。
既然之前,安小六主动找上门来,把讯息透露给他,二人又商定合伙做局,那么安小六装腔作势的小心思,看在利益的份上,文昭象不想与他计较。
“员外言重了,这个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是……”
昨夜,与鲍祥丰一场没有结果的对峙之后,林宗泽拉上了王恩祖等人,聚在许山海的茅草屋前商量对策,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避开已被众人打上“告密者”标签的鲍祥丰。
一群人,商量了半宿,没有想出任何能够破解眼下困局的方法。
因为,如果不答应文昭象提出的条件,他勾结官府之人,可以把山贼说成是平民,再有鲍祥丰的口供,加之林宗泽他们之前发配充军的身份,官府可以直接上门抓人,把他们投入大狱。
眼下,唯一有点希望的办法就是,由林宗泽他们出面,与文昭象进行交涉,请他出面向官府陈情。
而作为交换条件,林宗泽的想法是,拿出一些银两交给文昭象,一次性解决问题,而不是每一年把收成的一半交给他。
木民村,距离新宁州不到十里地,是个有着五十多户的小村子。
文昭象的宅子就在村子东头,也是村子里为数不多有围墙的宅院。
此时的林宗泽、王恩祖和李应全的小舅子刚从文昭象的宅子走出来,从三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猜出,他们在文昭象家中吃了瘪。
方才,文昭象听闻林宗泽,打算凑几两银子,请他帮忙向官府陈情时,不假思索便一口回绝。
在他看来,这帮没脑子的村夫,根本不知道他文昭象想要的是什么?银子固然惹人爱,几十亩地每年一半的收成文昭象想要,但是他更想要的是,用一点时间,慢慢的把那几十亩田收入囊中。
而此时,留在村子里,教孩子们识字的许山海,脑子里也在思考,有没有其他的途径能够帮大家摆脱目前的困境。
新宁州城外,流民聚集地
回到刑房交了差,安小六晃晃悠悠的出了城。
虽然,外面的人见到他都会奉承一句“安捕头”,可,事实上,他只是整个新宁州州衙刑房,众多捕快中的一个。要知道,捕快是一个没有俸禄,没有地位的差事。甚至连州衙衙役都比不上,衙役们好歹还有一身暗红色公服。
而他做捕快六年,没有一文钱的俸禄,每年只有十两朝廷给的“工食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