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辽东人,会不会是建奴奸细,与汪文言密会时起了争执,情急之下行凶杀人呢。”
郑养性眼睛一亮,人只要到了锦衣卫诏狱,即便三法司派人盯着,总比落在东林党手里好。
而且,只要让他咬上汪文言,就能牵连到王安。
郑养性大喜,他本来没抱太大希望,但因主意是秦风出的,别无良策之下,才找秦风来商量对策,事先哪里想到事情还可以如此操作?
郑养性大喜之余,当即把一名护卫叫了进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护卫听后匆匆离去。
两人又谈了一阵,秦风也没多留,很快辞别郑养性。
他一介白身,因已宵禁,为了安全身见,还是坐着郑家的车子回家,不曾想,却因此被人盯上了。
深秋的夜晚,轻寒着背,长街清冷,落叶纷纷。
深巷里,唯余一下一下的打更声: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车声辘辘,前导的郑府家丁手里的灯笼散发出一团桔黄色的光亮。
车子刚转过两条街,坐在车辕上的陆明就轻声对车里的秦风说道:“公子,咱们被人盯上了。”
秦风不动声色地问道:“确定吗?”
“错不了?不过夜太黑,看不清是什么人。要不小的留下,摸摸对方是何路数?”赶车的郑府家丁想回头张望,被陆明摁住的脑袋,“都别回头,莫打草惊蛇。”
秦风道:“前面到了转弯处,陆明你留下,看看是什么人再说。”
“是。”
长街路口,车子刚右转,陆明便跃下车去,爬上路边一棵槐树上,他动作迅速,如同在爬桅干,转眼便隐藏在浓黑的树影中。
秦风迅速在心里捋了一下,锦衣卫的王成不可能再盯他,其他人则没有理由盯他,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原先是盯着郑养性的。
他对郑维忠轻声说道:“你回去告诉郑都督,汪文言之事,只怕有人怀疑到郑都督身上了。”
郑维忠忍不住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郑都督身居要职,眼下以不变应万变即可,莫中了别人打草惊蛇的计谋。至于我,可能要先避避风头,若郑都督有事找我,可去找李渔。”
“秦公子不如直接住到都督府去,谅厂卫还不敢擅闯都督府。”
秦风摇了摇头,此时躲到郑养性府上,无异于证实了别人的猜想。
更甚者,关键时刻郑养性难保不会再次认怂,真到那时,自己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但另一方面,考虑到自己也被盯上了,在这样的政治风暴中,一介白身是非常吃亏的,就像汪文言,别人下手时根本没什么顾忌。
有鉴于此,秦风决定先接受郑养性的建议,先弄个官身再说,他当即对郑维忠低语了几句。
郑维忠点头道:“小人记下了。”
回到了席市街的宅子后,秦风把大门一关,便把李渔叫出来,私下吩咐了他几句,便让他坐着郑府的马车离开。
半炷香后,陆明摸了回来。
“公子,是东厂的番子。”
对这个结果,秦风并不太意外,只是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成叔追问道:“东厂番子?出了何事?”
秦风没有瞒他,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成叔再次捋起他的山羊胡,说道:“郑养性是左军大都督,东厂或许暂时不会动他,但公子只是一介白身,东厂回头只怕就会对公子下手,咱们必须立即离开。”
陆明说道:“这大半夜的,咱们能去哪儿?”
***
皇宫东安门北,东缉事厂。
时过四更,小档头王勇带着几名番子,匆匆绕过“流芳百世”的牌坊,进入大堂。
大堂里,掌刑千户韦见礼如同一樽雕像,一动不动地站在岳武穆的画像下,把王勇吓了一跳。
“见过韦千户。”
身材矮小的王勇,在身材硕长的韦见礼面前,整整矮了半截。灯光映照下,他满脸的腮帮胡却掩饰不了眼中的闪烁。
韦见礼冷笑道:“这大半夜的,王档头还真是忙啊。”
“韦千户这么晚不回去,不也一样吗?”王勇行过礼,带着两个手下转入后面的庑廓,才狠狠地吐了口吐沫。
紧跟在后面的杨庆明道:“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住嘴!”王勇冷斥一声,“办好了差事再说。”
“是。”
三人来到大档头陈志强的班房,陈志强正坐在小几边,几上放着一杯茶,已经凉了,他手指不时轻击着桌面,像在思索,又像在等人。
“回来了,如何?”陈志强微胖,皮肤白皙,如同笑面佛。
王勇连忙拜道:“回陈掌班,郑养性今夜在终南居单独宴请一人,我等查到,此人名秦风,年十六,淮安人,据说家中自隆庆开海后便开始出海贸易,秦风八月十八日入京,原先寄住于鸿胪寺丞李可灼府上,前两日曾被锦衣卫王成以海寇之名入狱。在狱中受刑不过,死了,奇怪的是,李可灼把尸体领回去后,秦风又活了过来。”
“死而复生,竟有这等事?”陈志强大讶道。
“是,当时锦衣卫有多人在场,王成也亲自查看过,确认人已死,才让李可灼把尸体领走的。”
陈志强手指轻击桌面的频率不觉快了许多,喃喃道:“莫非李可灼真有仙丹?”
“陈掌班。”
“前两日,听说李可灼曾找到内阁,声称有仙丹进献。”
王勇听了,也不禁愣了愣。
“你接着说,还查到甚么?”
“是,秦风复活之后,便找到了郑养性,随后郑养性通过卢受,让王成把李可灼等人放了,而且待秦风若上宾,今夜再次宴请秦风,还是派府上管事郑维忠去接。”
“有意思,此人看来不简单呐。”
“郑养性这几日活动频繁,陈掌班莫非怀疑此人乃幕后推手?”王勇实难以置信,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何来这等能量?
“不排除这等可能。”
陈志强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也觉得有些荒谬,汪文言一案如果是郑养性一方所为,目标的选择,下手的时机,都可谓老辣异常,若说这是一个刚入京的少年谋划的,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陈掌班,将人抓来审一审,一切便清楚了。”
陈志强看看外头天色将明,稍加思索后,说道:“也好,你们立即去拿人,此事最好做得隐秘些,以免打草惊蛇,记住,你拿到人后,最多半日,必须拿到口供,迟恐有变。”
王勇很清楚陈志强在担心什么,邹公公接手东厂不到一个月,虽然换了一些掌班和司房,但厂内仍有大量卢受心腹。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