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止了活动双手,把它们平放在桌子上。“曾经,这和呼吸一样容易。但现在……需要集中注意力。”
因为对普利仙的枯萎病和它对他的影响。“你本可以坐得更近一些,”我说。
谷红安懒洋洋地笑了笑。“错过一个在美丽女人面前炫耀的机会?绝不。”我低头微笑。
“你真的很美,”他轻声说。“我是认真的,”当我嘴角扯动时,他补充道。“你没照镜子吗?”
尽管我的脖子上还留有淤青,但我看起来确实很漂亮。很女性化。我不会说自己是个美人,但……我没有感到厌恶。几个月的时间对我脸上那笨拙的尖锐棱角起了很大作用。我敢说有某种光芒悄悄爬上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是我母亲的眼睛,也不是若雪的眼睛。是我的。
“谢谢,”我说,感谢他让我避免说更多话。当他为我和他自己盛饭时,我心满意足,胃里满满的。我再次鼓起勇气看他——真的看他。
谷红安倚靠在椅子上,但他的肩膀绷紧,嘴唇抿成一条线。他已经有几天没有被召到边境了——自从火之夜以来,他没有再疲惫而满身鲜血地回来。然而……他为那个被砍掉翅膀的无名夏法院精灵感到悲伤。他为在这场冲突中失去的其他人——被枯萎病或边境袭击夺去的人,承受了多少悲伤和负担?高领主——一个他不想要也没料到的职位,然而他却尽力承担着它的重任。
“来,”我说,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他的手。他的老茧摩擦着我的手,但他的手指紧握着我的手,他抬头看着我。“我有东西给你。”
“给我的吗,”他小心地重复,但还是站了起来。我带他走出餐厅。当我打算放开他的手时,他没有松开。这足以让我快步走,好像我能逃离自己狂跳的心脏或他在我身旁那强大的不朽存在。我带他穿过一条条走廊,直到我们来到我的小画室,他终于在我伸手拿钥匙时放开了我的手。没有他手的温暖,冷空气咬进我的皮肤。
“我知道你让郑锦红要了一把钥匙,但我没想到你真的锁上了这个房间,”他在我身后说。
我在肩上瞥了他一眼,推开门说:“这房子里每个人都会偷看。我不想让你或朱元礼进来看,直到我准备好。”
我走进昏暗的房间,清了清嗓子,默默请求他点亮蜡烛。他点亮蜡烛的时间比我以前见他用的要长,我怀疑是不是缩短桌子的举动比他表现出来的更耗费他的精力。瑟瑞尔曾说高领主就是力量——然而……如果这就是他能做到的全部,那一定有什么真正、彻底的问题。房间逐渐亮了起来,我把担忧抛在一边,走进房间更深处。我深吸一口气,指了指画架和我放在那里的一幅画。我希望他不要注意到我靠在墙上的画。
他在原地转过身,环顾房间。
“我知道它们很奇怪,”我说,手心再次出汗。我把手藏在背后。“我知道它们不像——不像你这儿的那些画那么好,但……”我走到画架前的画作旁。“我想让你看看这幅,”我说,指着那抹绿色、金色、银色和蓝色的颜料。“这是给你的礼物。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当他默默地走近画作时,我的脸颊、脖子和耳朵都发热了。
“这是那个有星光池的小山谷,”我赶紧说。
“我知道它是什么,”他低声说,仔细端详着画作。我退后了一步,无法忍受看他审视它,后悔带他来这里,把原因归咎于晚餐时喝的酒,归咎于那条愚蠢的裙子。他长久地注视着画作,然后把目光移向靠墙放置的最近的一幅画。
我的胃紧绷着。一片模糊的雪景,光秃秃的树木,别无他物。我想除了我之外,这幅画对任何人来说都像……像什么都不是。我张开嘴想解释,希望自己把其他画都转过去,但他开口了。
“那是你的森林。你在那儿打猎。”他走近画作,凝视着那冰冷、空旷的白色、灰色、棕色和黑色。“这是你的生活,”他解释道。
我太尴尬,太震惊,无法回答。他走向我靠墙放置的另一幅画。黑暗和浓密的棕色,闪烁的红宝石般的红色和橙色从中挤出。“夜晚的小屋。”
我试图移动,想让他说不要看这些画,而去看我放在外面的那些,但我动不了——甚至无法正常呼吸。他移到下一幅画前。一只晒得棕褐色的结实的男性手攥着干草,淡黄色的干草片缠绕在染成金色的棕色发丝中——是我的头发。我的胃在翻腾。“你以前在村子里见过的男人。”他再次歪着头研究那幅画,一声低沉的咆哮从他口中逸出。“当你们做爱的时候。”他后退了一步,看看那一排画。“这幅是唯一有亮色的。”
那是……嫉妒吗?“那是我唯一的逃避方式。”这是事实。我不会为以赛亚克道歉。不是在谷红安刚刚进行过大仪式的时候。我不责怪他——但如果他要为以赛亚克嫉妒——
谷红安也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长长地、控制住情绪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走向下一幅画。高大的男人的阴影,鲜红的血从他们的拳头上、木棍上滴下,在画的边缘徘徊,笼罩着地上蜷缩的身影,血从他身上流出,腿以错误的角度扭曲着。
谷红安咒骂了一声。“他们毁了你父亲的腿时你在场。”
“有人必须求他们停下来。”
谷红安向我投来一个过于了解的眼神,然后转身看向其他画作。它们在那里,所有这些几个月来我慢慢吸取的伤痛。我眨了眨眼。几个月。我的家人是否相信我会永远与这个所谓垂死的姨妈在一起?
最后,谷红安看向那幅描绘星光小溪的画作。他点头表示赞赏。但他指向那幅雪覆盖的树林的画。“那幅。我想要那幅。”
“它冷清又忧郁,”我说,努力掩饰自己的畏缩。“它一点也不适合这个地方。”
他走向那幅画,给了我一个比任何魔法草地或星池更美的微笑。“我还是想要它,”他轻声说。
我从未如此渴望摘下他的面具,看看面具下的脸,看看它是否符合我梦中所见的模样。
“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你,”我轻声说。“关于面具,关于夺走你这么多力量的威胁。告诉我——告诉我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一个人类希望帮助一个精灵?”
“别取笑我,”我说。“拜托——只要……告诉我。”
“没有什么我想让你做的,没有你能做的——或者任何人能做的。这是我的负担。”
“你不必——”
“我必须。我要面对的,我要忍受的,石文娇……你无法生存下来。”
“所以我要永远在这里生活,不了解发生了什么的真实范围?如果你不希望我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你更愿意……”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更愿意我找到别的地方住?让我不再成为干扰?”
“mai没有教会你任何东西吗?”
“只教会了我魔法让你变成了野兽。”
他笑了,虽然不完全是出于愉快。当我继续保持沉默时,他叹了口气。“不,我不希望你住在别的地方。我希望你在这里,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回家,知道你在这里,画画而且安全。”
我无法移开视线。“我一开始确实考虑过送你离开,”他低声说。“有一部分的我仍然认为我应该找到其他地方让你居住。但是也许我自私了。即使当你明确表示你更有兴趣无视条约或找到脱身的办法时,我还是无法放手——无法找到绮梦城哪里适合你居住到你不会试图逃跑。”
“为什么?”
他拿起那幅冰封森林的小画,再次仔细端详。“我有过很多情人,”他坦白道。“有贵族出身的女性,有战士,有公主……”想到她们,想到她们的头衔,她们无疑的美貌,她们与他的亲近,愤怒低沉地在我心底涌起。“但她们从未理解。那是什么感觉,或者说对我来说,关心我的人民、我的土地,是怎样的感觉。那些伤疤仍在,那些糟糕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当他对我的画微笑时,那愤怒的嫉妒消失得像晨露一样。“这幅画让我想起了它们。”
“想起什么?”我轻声问道。
他放下画,直视着我,看透了我。“让我不再孤单。”
那晚我没有锁上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