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予帆刚刚走过了失望之冬,他感觉自己面前一无所有,正在走向地狱之门,但是他来到这里似乎又在提前到来的春天里找到了一点点希望,希望能迎来一个希望之春;去年是安予帆最辛苦的一年,身体每况愈下,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公司经历了各种,让安予帆最初的初心,慢慢地变的面目皆非。在这个速食文化时代,焦虑的媒体、资本、公众都推着他向与他理想背道而驰的方向奔跑。幸福,越来越难以寻觅,快乐也隐匿的越来越深。
五花十色的现代化大都市,每天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但没有谁能影响到这个城市的高速发展,偶尔网上曝出一个惊天大消息,大家茶余饭后八卦一下,这则消息立马会被新的信息覆盖,被人们遗忘在车水马龙的街角处,随风吹散一地,有多少人正在经历着繁华落尽,物是人非。
安予帆严格遵守着作为建筑设计师的自律,好友兼公司合伙人的曼丽姐看到了安予帆的努力,但也看到了他一路走来艰辛和焦虑,她曾陪着安予帆为了一个个项目没日没夜的赶图纸,安予帆是完美主义者,设计中力求完美。
在复杂环境中长大的安予帆,感受着自己随时处于龙卷风风眼中的压力。他在这场隐形的风暴中变的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觉得在人群中自己的存在似乎是多余的;在朋友面前他总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助手丁亚发现了他的异常,担心他因此心态失衡,但他总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害怕被人看到内心的脆弱。
反而会安慰丁亚,说没关系的。他遇事习惯性自己扛着,但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自然。
持续多年的失眠在后来外婆过世之后的日子迅速加重,他会时不时在夜半敲响丁亚的家门,他害怕孤独,只是觉得丁亚家里安全温暖,在他家睡一觉也是对他的一个疗伤。
和丁亚、曼丽聊天讲到自己的处境,安予帆垂下眼低声说:“我其实不是一无所有。”稍稍停顿后,他调整语调,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人,接着苦涩地说道:
“我还有病。”
大家以为他开玩笑,一笑了之,但其实是安予帆的真心话。
在外表光鲜的建筑设计领域,私底下都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但安予帆的个性不能也不愿停下,但其实最杀人于无形的就是压力。他面前有已经签好的项目,要想退出,就是极大的不负责任,有句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事业上的光彩四射,那其实是安予帆面对生活的保护色,为了得到肯定,背后的他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和努力,有时大到足以压垮他。人们推崇“经得住多大的诋毁,就经得起多大的赞美”安予帆更多感受到的是难以摆脱的困扰,以前在家族里只能默默无闻地被轻视着,现在要接受无限的工作、窥探、议论和质疑。
外婆去世后,安予帆内心非常难过,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离开了他,还有工作上的压力让他的健康状况越来越糟,再多安眠药也不能让他在凌晨三点前入睡,医生诊断为重度焦虑,他的抑郁症又犯了。每天晚上躺下前,他习惯性打开音响,乐曲一首接一首放到天亮,仍睁着眼睛无法入睡。每天早上助理丁亚到他床边反复喊他:
“哥,起床了”,
“哥,起床了”,
“哥,起床了”,
丁亚每天变着花样哄劝他起床,但安予帆在早晨就是起不来,身体异常的疲惫。
大家心里开始担心他的身体状发生的变化。他其实多年前就患有抑郁症,只是现在变得更加严重了。公司的未来发展更让他不安,安予帆私下里告诉丁亚,自己曾有整整一周完全睡不着。精神状态持续的不好,不抽香烟的安予帆开始抽烟,一根接着又一根;晚上需要靠大量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他那颗先天脆弱的心脏那里受得了这般折腾,再加上焦虑和肠痉挛,他越来越觉得活着很累甚至有想死的冲动。他不愿外出与人交往,感到整个人都“垮”了,精神、躯体都丧失了动力,不再有所要求,对生活对事业也不再有期望。
医生告诉他抑郁症是近年来发病人数上升最明显的精神疾病之一,抑郁症的自杀率高达15%,被称为“头号心理杀手”。抑郁症不仅只是抑郁悲观等情绪问题,还包括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失眠、食欲减退、社交恐惧、思维迟缓、语言能力和记忆力下降等身心痛苦。抑郁症的发病和环境因素有关,也和自我态度有关,因此,防止抑郁的重要途径是学会自我调整,接纳烦恼和痛苦,记住该记住的东西,忘记该忘记的东西,努力改变能改变的东西,接受不能改变的东西。
医生建议他再次住院接受综合治疗,以药物结合心理康复来治疗他的抑郁症,也可以随时监测他的心脏,他的心脏有问题,用药需要非常谨慎,但他拒绝了。
去年立夏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烦闷的一夜过后,安予帆又是一夜未眠,想到的事情太多,早晨他一个人来到公寓里配套的游泳池旁,噗通一声,高大的身影矫健地飞入水中,入水的水花很小,动作娴熟优美,他屏住呼吸,缓慢而凝重地下沉、下沉…
此刻水里的世界是那么清凉安静,对于内心渴望平静的他来说,这是他每天最享受的时刻,与世隔绝,被水温柔的包容着,他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挺好的,一秒、两秒、三秒.....他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当他醒来睁开眼睛时,自己在空荡荡的医院病房里,不一会护士发现他醒了,曼丽和丁亚也赶来了,悲伤地看着他。
医院的诊断结果是让他必须停工休养,他就只能按照医生的安排在医院里一直住到了秋天。
出院后,他依然还要继续面对纷繁复杂的一切,心力憔悴,筋疲力尽。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安予帆会问自己,一直想努力要自己好一些,但是…现实一次一次的把他打败,身体也越来越来越虚弱。
每当一个人时候,他常常觉得心里被一条巨蟒吞噬着,让他无处可逃,根本无法逃脱它的魔掌。那个曾经热爱建筑设计、热爱音乐的他,对所有都没了兴趣,每天都在自我厌弃,想在这个世界消失。
曾经喜欢阳光白云的他,也觉得阳光都失去了光芒,白云变得灰暗,如同他的世界一样,越来越暗淡无光。
曼丽姐劝慰鼓励他,他只是点头,但他还是记住了曼丽说的一句话:“一个建筑师一定要有热爱,诺曼·福斯特曾经说过:如果你对生活缺乏热爱,那么你不应该学建筑。”
“我应不应该学建筑呢?”
“你那么有才华,学建筑肯定是对的。”
“可是我现在没有了热爱!”
“给自己放个假,你太累了,不要忘记休息,不要忘记悲伤,更不要忘了哭泣……,南湖那个地方冬天温暖,夏天凉爽,一年有300多天阳光灿烂,人们不是常说一个地方光照的时长可以影响当地居民的幸福感,你暂时放下我们身边这一切喧闹,去寻一处让你心灵安然的休憩之地,找回你的热爱吧。”曼丽看着安予帆真诚地劝慰道。
帝都的冬天是寒冷的,雾霾笼罩着这个大都市,也罩住了他,他需要阳光,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舔舐自己才知道的伤痛,学会自我调整,接纳烦恼和痛苦,记住该记住的东西,忘记该忘记的东西,努力改变能改变的东西,接受不能改变的东西。
是该让自己的疲惫的心灵放个假,调养休息,安予帆接受了公司的休假安排,而且他答应过外婆,送外婆去她一直挂念着的那个湖,自己也去该走出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