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凶残、诡计多端的昆弥人怎么可能和汉人谈判,肯定伺机杀之。
“阿螺,你没事吧?”阿依赶忙去扶阿螺。
“陈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阿依抱着瘫倒在地的阿螺安慰的说道。
“不,这次不同以往。”阿螺的眼泪一下决堤而出。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救他。”
“对,我不能在这里哭哭啼啼。”阿螺擦干眼泪,很快就振作起来,安排阿依快马加鞭去迦罗找大哥阿木带人马赶去月亮谷救援。时间紧迫,她背上弓箭匆匆骑上她的马,去救陈子安。
天黑之前,陈子安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老鸦关,不远处就是月亮谷,虽然还没有发现昆弥人的踪影,但是附近村寨早已是空无一人,大家都已经四散逃命去了。看着这荒芜空寂、满目疮痍的村寨,陈子安很是难过,只有战乱老百姓们就不能安居乐业,让这片土地上的族人安居乐业是他作为丞相的最大愿望,也是汉王朝一统天下的宏愿。
大家看天色已晚,准备就地安营扎寨,明天继续赶路。半夜全部人就寝之后,突然,山谷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鼓声…陈子安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有伏击,但没有预料到对方的人马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当阿螺策马飞奔赶到老鸦关,看到的是一片惨状,大滇国人马死伤无数,她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了陈子安的马,但没有找到陈子安。一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汉军士兵告诉她,丞相大人被昆弥人俘虏带走了。
为了及时去营救陈子安,阿螺等不及伽罗救援的人马,她帮几个还活着的士兵包扎了伤口,给他们找了些野果和水,她再次骑上她的马,去寻找昆弥人。
一天过去了,夜晚又悄悄地来到,大山沉寂了下来。阿螺找到了昆弥人安营扎寨的地方,她偷偷地潜伏到昆弥人大营旁的树林里仔细观察着,等待着时机救人。
夜深人静之时,昆弥人营帐前的篝火已经渐渐熄灭,看守陈子安的昆弥人也慢慢睡着了。眼看着机会来了,阿螺用弓箭把看守射倒之后,趁夜色悄悄地溜到被捆绑着的陈子安身旁,用刀快速割开绳索。
“你怎么来了?”被捆绑在木头上的陈子安发现了动静,疲惫地睁开双眼,吃惊地发现竟然是阿螺。
阿螺示意他不要出声。
“你快离开这里,快走!”陈子安担心阿螺的安危,小声地劝说道。
“嘘!”阿螺急忙用手捂住陈子安的嘴,靠近陈子安耳畔说道:“你不要说话,当心吵醒其他人,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走我就不走,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去请救兵了,救兵随后就能赶到。”
阿螺赶忙继续用她那锋利的铜刀割捆绑在陈子安身上的绳子。不一会绳子断了,就在两人要准备跑时,一个巡夜的昆弥人发现了动静,凶狠的昆弥人拿起大刀向着阿螺一刀砍来,陈子安急忙护住阿螺,尖刀从侧面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大腿一侧。阿螺及时拔剑刺中昆弥人的心脏,那人“啊”了一声,倒地而亡。不远处的一个看守听到了动静,也醒了过来,陈子安忍着自己身上的痛迅速拔下刚才那个昆弥人士兵身上插着的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插进了那个看守的腹中,那人顿时鲜血直流,痛苦地捂住肚子倒地死了。
“你疼吗?”看着陈子安不断流出的血阿螺心疼地问道,急忙扯下自己的一截裙边帮陈子安包扎止血。
“我没事,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阿螺听了,心中五味杂陈。
瘦弱的阿螺扶着高大的陈子安很是吃力,但顾不得多想,她不敢耽搁,两人互相搀扶着向不远处的山中踉踉跄跄地跑去。阿螺感觉到陈子安的痛苦,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鲜血和汗水已经浸湿了两人的衣衫。
阿螺吹了一声口哨,一会她的马便跑了过来,阿螺赶紧扶陈子安上马,自己也跳上马和陈子安骑马迅速离开了这个山谷。一路狂奔,天空很快就亮了起来。马儿驮着两个人在崎岖的山林里早已累的精疲力尽,为了减轻马儿的负担,阿螺只能下马拉着它走。
在莽莽苍苍的森林里,阿螺发现自己来到了月亮谷,她想起部落里的人曾经给她讲过月亮谷的故事。
传说这里是被诅咒的地方,远古之时,一条鱼和一只鸟相爱了,天上的天神知道之后,非常震怒,就一路追杀,最后鱼被禁锢在月亮谷,鸟为了救鱼撞石而亡。
多么美丽凄美的故事,阿螺心里不禁感慨叹息,难道今天她和陈子安也难逃这样的厄运。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听到了远处山谷里昆弥人营地响起了惊心动魄的鼓声,他们肯定发现陈子安逃跑了。
“阿螺,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吧!”马背上的陈子安也听到了鼓声,他忍着痛艰难地说道。
“我不会丢下你自己走的。”
“阿螺,求求你,不要傻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我自己会看着办。”阿螺固执地回答道。
一声重重的闷响,陈子安应声从马上摔倒在了地上,他的伤口被这一摔更加疼痛,血流不止,倔强的他也没能及时忍住,“啊”的呻吟了一声。
“你这是干什么,你会没命的。”阿螺一边哭着一边心疼地大声抱怨道,她冲到陈子安身旁,小心地扶起了陈子安,帮他查看伤口、止血。
“快走吧,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和你没有关系,我会拖累你的。”陈子安抓住阿螺忙碌的手,看着阿螺的眼睛说道。阿螺用力想甩脱子安的手,但还是被陈子安紧紧地抓着手。
“你要好好活着!”
“我不要一个人。”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双眸里的自己,从埋怨的眼神到泪眼蒙蒙,不尽泪如雨下。阿螺的泪水一颗颗滴在陈子安的手上心上,他慢慢地放开阿螺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地帮阿螺拭去满脸的眼泪,眼泪还是温热的,和记忆里的感觉一样,只是他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美好的阿螺,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心一意爱着阿螺的人,他忘了他们的誓言,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他带给阿螺的只会是伤心,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已经被他弄丢了。
“你说我是傻瓜,你自己何尝不是。”阿螺脸上挂着泪水看着陈子安委屈地说。
“阿螺我不配你给我的深情……”陈子安说完,心里的疼要比身上的剑伤疼千倍万倍。
“为什么?”阿螺问道。
“我不配拥有你这么美好的女孩,我是一个混蛋,我辜负了你…”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远处无数只箭射向两人,陈子安用身体护着娇小的阿螺,一只箭已经射到了陈子安胳膊上。
“糟糕,他们发现我们了,快走,前面可以躲避,快。”阿螺看到不远处一块突出的岩石。
“我跑不了了,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跑吧,我在这里挡着他们。”陈子安无力地对阿螺说道。
“我不会抛下你的!”阿螺倔强地说道,她看到了陈子安胳膊上已经中箭,鲜红的血不断流出。
“你快走,这样下去我只会连累了你的!”
“我不管,我不要走。”
“你快走,听我的话,不要管我,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昆弥人就是想拿我要挟滇王和朝廷。”
“万一滇王和朝廷不管你呢?”
“…”
“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陈子安心疼地吼道。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阿螺倔强的反问道。
“阿螺…”陈子安看着阿螺的眼睛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好想告诉她,他自从恢复记忆,再次遇到她,她的身影就一直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是多么地爱着她。
此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两人的行踪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旷的山岭中,昆弥人的追兵不一会就把两人团团围住。
已经非常虚弱的陈子安忍住疼痛护着阿螺,昆弥人的头目蒙呷面容狰狞地走了过来,一双凶狠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和威胁,他抽出随身的皮鞭,恶狠狠地抽打着陈子安。
“该死的汉人,杀我族人,看我不把你剥皮抽筋!”
那皮鞭落下之处,陈子安的身上便已经皮开肉绽,他咬着牙强忍着疼痛,死死的护住阿螺,不让那皮鞭伤到阿螺一分。
不一会,早已体力透支的陈子安晕倒在了阿螺面前,阿螺痛苦地哭喊着:“陈子安,陈子安,我不准你死,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
“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敢来你爷爷头上救人!看你长得不错,带你回去服侍本王,可好?”蒙呷看他已经把人打晕,色眯眯地对着眼前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说道。
“呸!你做梦。”阿螺一只手抱着陈子安,一只手擦干眼泪对着蒙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臭丫头,把她给我绑了,带回去。”蒙呷生气地对手下人命令道。
突然,山谷里一声马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不远处大王子带着滇族人和迦罗的阿木等人马及时赶到,包围了整个山头。原来大滇王尝羌收到了陈子安派人送去的消息,知道蒙呷带着昆弥人又来骚扰滇国村寨,就立刻派了大王子带领一队人马从句町国赶回滇国,路上刚好遇到迦罗的人马,两队人马一路快马加鞭连夜赶来了月亮谷。
蒙呷看到那么多人在山谷上方把自己围住,不禁有点害怕。大王子和阿木骑着马飞奔过来,看到了晕倒在地的陈子安和被绑起来的阿螺,急忙跳下马来,大王子忙查看陈子安的伤情,阿木则急忙给阿螺松绑。
蒙呷掂量着自己才和汉军血战死伤无数,面对那么多人再战必定战败无疑,他只能束手就擒做好被杀的准备。
“你们杀了我吧!”
“杀不杀不用你说,我们会看着办,你可知你差一点就犯下大错,你要杀了汉廷官员,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大王子怒目看着蒙呷说道。
“要杀要刮随你们,哪来那么多废话。”
大王子警告蒙呷,今天他如果要是杀害了陈子安,那就等于和整个汉王朝为敌,汉王朝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定会派大军前来,那时不要说一个昆弥族,十个昆弥族也打不过强大的汉朝。
“先把蒙呷绑起来。”阿木愤怒地对着蒙呷吼道,几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从队伍里出来,下马立刻就把蒙呷五花大绑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首领被人绑了起来,其余昆弥人也被吓得瑟瑟发抖,完全失去了往日烧杀抢劫的气势,纷纷丢下手中的大刀跪地求饶。
医官把昏迷的陈子安安顿好,给他的伤口及时的包扎止血,阿螺打来水给他擦拭,没多久,陈子安苏醒了过来。他很感激大家及时赶到救了阿螺和他,只是对蒙呷的处置他有其他的想法。
陈子安不想西南各部族之间冤冤相报,他想化解这个矛盾。
被绑在大树上的蒙呷绝望地想着这次必死无疑,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子安居然让人来给他解了绑带去他帐篷里,陈子安坐在临时搭建的榻上,真诚地告诉蒙呷自己想要化解昆弥和滇国各个部落矛盾,他慢慢说服蒙呷,蒙呷心里也有了新的改变。他其实也不想常常东奔西跑地冒险出来抢掠其他部落,可是他们世世代代都是游牧民族,不善耕种,逐水草而居,遇到天灾无法自给自足,想到还在忍饥挨饿的族人们,他只能豁出命出来四处抢掠,他也没更好的办法渡过当前这个难关;当初答应蛮莫的布都来月亮谷抢掠就是因为布都答应事成之后会给他们族人送粮食,而且来到富饶的滇国还可以顺路抢些族人们需要的东西带回去,他才答应布都的。
陈子安知道昆弥族生产技术落后,逐水草而居,到哪里都是砍倒烧光,不犁不锄,妇女们会身背籽种竹箩用木质的尖嘴小手锄在灰烬上挖穴点种点粮食,但是产量不高,遇到干旱或水灾根本无法自给自足,就只能让男人们出来四处抢掠。他告诉蒙呷只要他愿意带领他的部落臣服于朝廷,从此不再骚扰临近部落,朝廷和他可以让他们族人同样享有汉王朝“故其俗”、“勿赋税”的羁縻政策;而且朝廷一直希望能打通西南陆地的身毒道,让大汉的商人可以到达更远的地方进行货物交易。昆弥族人如果能够保证这条道路的畅通,以后就不用过颠沛流离、漂泊不定的生活,也不用只靠游牧饲养牲畜过日子,可以有很多选择,遇到天灾将会没有后顾之忧,朝廷会给他们部落需要的粮食,指导他们族人开荒种地,教他们的孩童汉地的文化。
“身毒道可以让你们的牛羊和各个部落的人交换、买卖,还可以用你们换回的钱币正大光明地带回去所需要的盐、酒、布匹,甚至还可以换回汉地的各种铜器、铁器、丝绸。”
“朝廷和我都愿大汉天下各部族族人能够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我父王和远方汉王朝的皇帝都不愿西南各族人之间每年反反复复地战争,拼个你死我活。”
“蒙呷你好好想想,你的选择将关系到你们族人的将来生活!”
“烧杀抢虐只会让你们族人天天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让大滇国各族人更加痛恨你们!”
蒙呷低着头,不言语,他思考了良久,得到大王子和陈子安的许诺之后,他内心开始动摇,他也不愿一天天带着族人们四处打打杀杀,他何尝不喜欢无忧无虑地家里策马奔驰,而不是骑着马和人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他同意永远放弃对大滇国各部族的对抗,学着大滇国配合汉朝继续开疆拓土,打通身毒道,保证今后往来身毒道上的各国、各部落商队的平安。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因祸得福,身毒道上最大的危险因素得以解除,大家高兴地返回大滇国。阿螺放心不下受伤的陈子安,为了亲自照顾陈子安,她只能央求大哥阿木让她继续留在大滇国。阿木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情,就算阻止也无用,只能同意阿螺暂时随大王子回滇留在益州郡丞相府照顾陈子安。
丞相府内,躺在榻上刚刚苏醒过来还包扎着伤口的陈子安却一刻也不得休息,下属送来需要处理的简牍已经堆积如山。阿螺一边照顾他,一边帮忙分担,当年她和子安学过中原字,这些年为了能打探陈子安的消息,对汉地的文字更是掌握了不少,她每天一大早就去学馆帮忙,继续和老先生学习,下午回丞相府给躺在病床上的子安读简牍,并且按照子安的口述通宵达旦地帮他批阅处理简牍,及时封印派人送出;阿螺还把她对西南各部落的了解给陈子安出谋划策,及时解决了几个部落和汉人之间棘手的潜在冲突。阿依看阿螺那么辛苦也非常想出点力帮忙,可是她看不懂中原字,但是她有使不完力气,就和陈子安的副将阿德负责已经处理批阅完的简牍,用篓筐一卷卷拿到后院及时烧毁。
躺在榻上的陈子安看着两个女孩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心里更加愧疚。
这天,背着背篓准备要去后院烧批阅完的简牍的阿依,在府中无意听到了仆人们私下聊天,知道了陈子安即将成亲,新娘原来就是郭昌将军的女儿。她不知道怎么告诉阿螺,担心她伤心过度,但是又不忍心隐瞒她。
阿螺其实早已猜到陈子安不能说出口的事,但是当得知这一切的真相之后,还是感到心痛不已,命运让他们相遇,相知,但却不能让他们相守。
她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直到走到湖边也不知,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差点落入湖水中,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及时把她拉住。
“多谢公子!”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阿螺赶忙谢过男子。
“姑娘,行路注意安全!男子微笑着对阿螺叮嘱道。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没走多远,他对她说道:“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也会治愈一切!”
阿螺一时没明白男子说的什么,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也会治愈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