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喝道:“岂能因你自己心情来决定怎样了结!此事必须按道理来,鸡是鸡,米是米!”
米店主人看着众人,一脸无奈,只好命家人量了九斗米交给奴隶。奴隶高高兴兴的扛着米袋子走了。围观的各族老百姓无不拍手叫好,米店主人气的面红耳赤气呼呼地赶紧进屋了。
陈子安又拿出自己的六个贝壳让人送去给了那个奴隶,然后骑上马和随从们回府衙去了。街道上大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对这个丞相公平公正断此案峰回路转之事津津乐道着。
阿螺和阿依牵着马走在滇国王城的大街上,一路都在听大家讨论着滇国这个丞相。不远处,布都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乔装打扮过的阿螺,心里甭提有多高兴,急忙示意手下人去拦住阿螺和阿依两人。
几个人快马加鞭骑到打扮成滇国男子的阿螺和阿依前面,拦住了两人。阿依气愤地说道:“你们什么人,为什么拦住我们?”
“大胆,我们二王子在此,要你们过去?”其中一个人恶狠狠地说道。
阿螺看了一眼那人,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他呀?不是个东西。”阿依话才说完,街道周围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你刚才骂我?”那人怒气冲冲地看着阿依。
“我…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个东西?”
“我…我…我肯定你在骂我?该死的小…子,你给我跪…下。”
阿螺走到那人面前,那人上下仔细一看才知是迦罗公主,就不敢那么嚣张,弓着腰对着阿螺和声说道:“原来是阿螺公主呀,小的有眼无珠。”
这时,布都已经骑着马来到了几人面前,他恭敬地对阿螺说道:“好巧,阿螺公主这是要去哪里?这么美丽的女孩打扮成这样,还带着一个小丫头到处乱跑,万一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如果公主想逛大滇国,那作为未来公主夫君的我可以作向导,也可以护卫公主周全。”
“多谢二王子好意,本公主今日不是来闲逛的,我哥哥还在等着我们二人,等不到我们,我哥哥又要着急,满大滇国的找人了。…还有我们一日未成婚,我就还是迦罗的阿螺公主,不宜和男子有太多牵扯。”
阿螺的回答让布都无话可说,他有些恼怒,深吸一口气后,赔笑着转移话题问阿螺道:“阿木族长也来了?”
“我有五个哥哥,来的不一定是大哥,他们有事,先去办事。”
一旁机灵的阿依趁机对阿螺说道:“公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去和木呷汇合了,不然他会担心我们遇到坏人的。”
阿螺和阿依对视了一眼,应声点了点头。
“告辞。”
说完,两个女孩就骑上马走了。没走多远,阿螺转过身对布都说道:“谢谢二王子的一番好意。”
“阿螺,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阿依看布都再也没有借口,急忙又催促阿螺。
两人骑着马,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街子上,留下空气中飞扬的尘土。布都愣在原地看着阿螺离去的背影很生气,他面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紧握着拳头恶狠狠地说道:“早晚你都是我布都的人!”
“主子,我们还要去看王妃呢!”一个仆人不识趣地说道。
“知道了。”布都不耐烦地大声说道。
“小丫头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布都扬起鞭子用力的抽打他的马,马儿发出了嘶叫,飞快地跑了起来,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地往山上大滇国王府飞奔而去,他后面跟着的几人也迅速地上马跟了去。
进到滇国三王子的府衙,三王子和布都的姐姐外出都还没有回来,仆人们把他带到一处木屋休息等待,布都在房间越想越生气,觉得阿螺永远都拒他于千里之外,两眼气得发红,古铜色的脸庞紫成了一叶猪肝色。一个女奴不巧这时来给他端水过来,一小心打翻了水杯,布都气急败坏暴打了一顿女奴,被打的奄奄一息才被人抬了下去。
“没有我布都得不到的东西!”说完,布都从矮几上缓缓端起铜茶蛊,还未凑近嘴边又重重地搁下,同时凶狠地对外面的人吼道:“去把女巫找来。”
没多久,一个衣着黑袍,面目狰狞的的女巫来到了他面前。
“你知道了吗?陈子安真的回来了,他要是追查当年的事这可怎么办?”布都不安地问女巫道。
“哼,看你那样,就不是做大事的人!”女巫师一脸鄙夷地看了一眼布都说道,然后在布都附近的一个竹榻上盘腿坐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瓮给她那些神秘的瓮里投喂小虫。
“我我…着急呀!万一那事被我父王、滇王、迦罗的人知道了,我就完了。”
“都过了那么久,风早已抚平一切。”
“可是…那个陈子安回来了,他要是知道是当年是我把他推下悬崖的该怎么办?还有阿螺今天也出现在这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我敢肯定阿螺今天就是来这里找陈子安的。”
“阿螺…”女巫师听到阿螺的名字,红红的眼睛里装满了仇恨。阿螺是迦罗沙马唯一的女儿,也是沙马最宠爱的女儿,迦罗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爱人吉瓦尔就是被沙马间接害死的。如果当年没有沙马,那她的吉瓦尔已经是迦罗的族长,她和他早已幸福的双宿双飞,儿女成群。那年,沙马中了她下的蛊毒,本来一切都在他们二人的计划之中,可是沙马被一个汉人所救,安然无恙地回到迦罗湖。后来老族长追查,发现了她和吉瓦尔的秘密,把两人逐出了部落,吉瓦尔愤恨不已,喝多了酒,坠入迦罗湖淹死了。想到这,女巫师对阿螺恨的牙痒痒的,恨不得立刻马上除去这个眼中钉。
“除非…陈子安再死一次…”布都邪魅的笑了。
“过几日上巳节,听说大滇王要邀请汉人来参加!”
“可是陈子安现在是汉朝的官员,我担心迁怒汉朝。”
“可以借他人之手…也可以是意外…”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哈哈哈”
听女巫师说完,布都点着头,但悬着的心依然惴惴不安,他想要让陈子安在阿螺面前永远消失,解除自己心头之恨。
布都的姐姐回王府后听说不省心的弟弟又发暴脾气了,挺着大肚子急忙赶了过来,看到仆人们的正在屋里收拾残局,布都和女巫则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的案几上说话。
“是什么事又让你大动肝火了。”
“…”布都没有说话,他不想提起不愉快的事。
“不说姐姐也知道,不就是女人嘛,你要几个我都给你找来?”王妃安慰布都道。
“我只要阿螺!你能给我带来吗?”
“这个阿螺,真是不让人省心,你再等等,明年你们完婚之后,那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她都要依着你,但是这里不是蜚莫,你还是要收敛着点。”
“我知道了。”布都一脸不屑地回复道。
女巫师在王妃耳边悄悄说了刚才的计策。这正合他们的心意,布都烦躁不安的心才平静了下来,姐姐让人给布都抬上美酒并且叫来几个大滇国美人陪伴布都饮酒作乐。
阿螺带着阿依落寞地在大滇国王城街头和益州城闲逛了一日,益州城内的城墙、官署、府库、宗庙、权贵府邸、道路、作坊、居民闾里有着和大滇国、伽罗不一样的格局,这里有很多新的汉人居民,客栈、商铺、酒肆,书馆、茶馆林立,阿依一路都很好奇,但是阿螺却心事重重,无法打听到当年汉使回汉的任何消息,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汉军中的人,只有城门守卫的士兵,个个都表情严肃,令人望而生畏;汉朝开疆拓土,朝廷为了防止官员、士兵在异地受到伤害,护卫森严,普通人很难接近他们。
第二天,阿依担心出来时间太久被阿木族长责罚,催促着阿螺返回了迦罗。
又到了一年的三月初,迦罗湖沿岸早已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阿螺依然整日愁容满面,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白云,她无心手里的针线,屋外的桃花在微雨里依旧笑着春风,停在枝头上的春燕亲昵地说着话,阿螺看着这双鸟儿不禁叹了一口气。
哥哥们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带她去骑马、打猎、捕鱼,她都索然无味、心事重重,因为今年是最后的期待,再见不到那个人她就要嫁给蛮莫的二王子布都了。
这天,阿依兴高采烈地一路狂奔着跑来阿螺房间,悄悄地告诉阿螺一件大事。就在刚刚,她听族人说:过几天在大滇国滇池西岸的高山脚下,滇人要和汉朝的人举办一年一度的上巳节。传说上巳节这天是伏羲、女娲交合造人的日子,未婚嫁娶的青年男女可以不受约束地相会于水边,或歌或舞,谈情说爱,约会意中人。老滇王尝羌决定邀请汉军将卒以及附近部落的年轻未婚男女入滇共庆佳节,让大滇国各族青年男女在这天地交合的日子能够相互认识,有交往的机会。
阿螺听完阿依的话一下就高兴地抱着阿依蹦了起来。她决定乘此机会再次去一次大滇国,看在汉军中能否如愿打听到当年汉使和陈子安的消息。
阿木族长知道后拒绝了阿螺上巳节出行的请求,他不忍心心爱的妹妹知道真相后失望伤心,以阿螺马上就要出嫁为理由坚决不让她去大滇国,其他几个哥哥们也不愿去参加。阿螺很是奇怪,执意前往,阿木看妹妹不听自己的话,第一次狠心地把阿螺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在上巳节外出,还安排了老五木果亲自看守。
阿螺一心想去,软磨硬泡地说服五哥,五哥心疼妹妹,他也想知道陈子安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想知道这个陈子安还是不是他们以前一起长大的陈子安,各种疑问折磨着大家,还不如让阿螺早点找寻到答案。
上巳节这一天,天还没亮五哥木果就偷偷地打开房门,放走了阿螺。阿螺带着阿依立刻骑上木果早已准备好的两匹马,一路飞奔去了大滇国。
高原平静的湖面上桑云淡淡,柳绿花繁,万物萌动,春情勃发。各个部落应邀前来的男男女女早已汇集聚在水边,撩水嬉戏或相互追逐,或登高或对歌,与秀美的春色一起,共同融成了一幅情意绵绵的人间佳景之中。
大滇王尝羌早早就安排大王子在湖畔边一块宽敞的红土地上搭起歌台,各色旗幡在风中飘扬。人们已经支好了巨大的篝火,采摘了最新鲜的各种果子和鲜花,杀鸡宰羊,准备与汉军和各族客人一起狂欢,共度佳节。
剽牛献祭是这里的滇人每年向天神表示虔诚的一项重要祭祀祈福活动。为了让众多滇人和汉人看到未来美好的生活前景,也为了表达对汉王朝的敬意,老滇王专门令人在节日这天立好一根巨大的铜柱,挑选了一头壮硕的公牛,准备在上巳节这一天剽牛祭天,为滇国各部落民众祈福。
应大滇王之邀,陈子安在百忙中也抽出时间带领着汉军中的将士、官员、士兵兴致勃勃地应邀前来,附近几个部落的族长们也来了不少人,布都和他父亲也在其中。
正忙得不亦乐乎的老滇王尝羌和大王子布鲁,听侍从通报陈子安带领将士卒们已经到达,二人立刻忙不迭地亲自走出帐篷前去迎接。尝羌高兴地拉着陈子安的手将其引至宴席落座,口中不停地寻问陈子安和众将卒们近日可安好,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要请大家包涵。
汉军将士们看着滇人布置完毕的盛大欢乐的场面,也不由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想加入这欢乐的氛围之中。
大王子布鲁向侍从们做了个开始的手势,锣鼓齐鸣。
两个穿窄袖长衫,腰中束带的年轻滇人男子用木棒扛出一铜鼓摆放在歌台正中央,另外一个头饰羽毛壮硕的滇人男子走来,用木棍开始有节奏地敲击铜鼓,铿锵有力的鼓声响彻四周;接着,在十多个敲打铜鋩滇人的簇拥下,头戴高帽,长发披肩,身披五彩长袍的“毕摩”大祭司走了出来,他一手持一个碗,一边喝酒一边练唱道:“有脚即可跳舞,有口便要唱歌。众族人今聚于此,共同祈盼风调雨顺。阿无当前铃锣响,壮硕公牛献苍天。尊敬的天神啊,请赐福我大滇国,让族人的牛羊多若天上的星辰,让勇士们猛若雄鹰,让族人的日子像春花般美满,让苦难像冬天般远去,让仁慈的大王福寿无边,让英武的客人吉祥安康。大家一起端起手中的酒杯吧,我们大滇国各部落的儿女们,只要虔诚祈求,我们美丽家园定会获得上苍天神的护佑。”
在毕摩大祭司念唱的同时,一群身穿圆领对襟及膝外衣的滇人妇女已经在铜柱前的铜牛虎案几上摆好了丰盛的祭品,羊头、猪肉和一只宰杀好的公鸡,还有刚刚采摘来的新鲜果实。
当毕摩大祭司一唱完,一头壮硕的公牛被十多名滇人汉子七手八脚地拉进了场地中央,他们用野藤将牛的头和角栓在铜柱上。随后,一名用树枝汁汁纹面的老妇人缓缓地走上前,边哭边揭下了覆盖在公牛背上的五色织品,众多的滇人围着公牛踏着铓音,表情夸张地跳起了剽牛舞。不多时,只见一名衣着兽皮,高大魁梧的男人手持一支用芭蕉叶包着的铜矛缓缓走到公牛身旁,用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撮水洒向牛头和牛尾,围着公牛旋转,寻找投矛的合适机会。
猛然间,那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已经将铜矛直刺公牛的心脏,一股带着热气的鲜血立刻从公牛身上喷涌而出;此时,受到巨创的公牛并未应声倒下,它长哞一声,怒目圆瞪,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毕摩大祭司走到篝火旁,将一把犁铧放在火中,不一会犁铧烧得通红,他取出火中的犁铧,旁边的人给他端来一碗酒,他喝了一口,随后用嘴里的酒“噗”的一声,浇到了犁铧上,只听得哧哧拉拉响声,犁铧上冒出了白烟,“解犁”是滇人盼望新的一年有个好的开始的仪式。大家都把目光集中注视在毕摩大祭司身上,却忽略了一旁的公牛被这声响惊得更加用力挣扎着,捆绑它的野藤在它的不断挣扎中渐渐断落在地上,公牛愤怒地挣脱了捆绑它的野藤朝着四周人群冲了过来,大家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到纷纷迅速四散奔逃,布都趁机暗示黑暗中的一个人影,起身带着他父亲和怀孕的姐姐离开了。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支箭正准备瞄准着人群中的陈子安。
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被家人慌乱逃跑中遗忘在了祭祀场边,孤单弱小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害怕的哇哇大哭,红了眼的公牛见人群逃散而去,一时没了目标,停顿片刻之后,竟然折返过来朝着哭泣着的小女孩这边直奔而来。
此时此刻,在不远处的阿螺刚好看到了小女孩身处危险之中,她不顾阿依的阻挠,飞奔而去抱住那个小女孩,将她护在自己身下;阿螺也很害怕,她能感觉到公牛已经近在咫尺,她抱着小女孩看了看四周,已经无处可逃,她只能用身体紧紧地护着哭泣的小女孩。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发怒的公牛已经把牛角深深地刺入她的肩,受到巨大冲击力的两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眼看公牛又要再次向她们两人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落,迅速推开阿螺和孩子,然后一个转身,一掌朝着公牛额头狠狠地拍了下去,原已被刺中心脏的公牛在此重击之下摇晃了几下后,越发凶猛用尽最后的气力向那人再次冲来,牛角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刺中了那人的上臂,但那人旋即又是一个腾空,用另外一只手里的金色的短剑刺向公牛的大动脉,公牛大声长哞着,怒目圆瞪地挣扎着,不多时便应声躺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血流一地,把阿螺头上遗落的通草花染成了红色。
阿螺惊魂未定,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时她才看清刚才救下她和小女孩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陈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