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大祭司宰杀了一只大公鸡,让大家饮过鸡血酒再出发上路,鸡血酒象征着趋吉避凶,一路大吉大利。大哥阿木在队伍的最前面带领着大家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子安则在最后,看着大家已经走远的背影,他也只能放开阿螺的手,狠心转身,急步翻身跨上马,举手扬鞭,绝尘而去。
留下的阿螺一个人守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林间小道上。
第一次去往汉地,虽然路途遥远,但大哥阿木、二哥木乃和父亲多次走过身毒道,这次不同的是,他们反向而行,这里的气候和身毒道不同;越往汉地走,越让两兄弟大开眼界、眼花缭乱,汉地的繁荣是他们不曾看到过的。他们带来的山货、毛皮也被汉地的人们一抢而空,伽罗的马因为稳健耐力长,适合跋涉各种山路,也卖出了好价钱。有了汉地的铜钱,子安和阿木商量选买一些汉地的稻谷种子、农耕用的铁器,这些铁器比铜器更加结实耐用,对耕种可以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子安还好奇地跑去汉地制做铁器的铺子,向制铁师傅虚心地请教制铁工艺,制铁师傅很喜欢这个身穿异族服饰但却能讲汉话的年轻人,高兴地答应下次再来就收陈子安他们为徒,教授制铁的方法。
在汉地逗留了几天后,子安曾打听过自己老家,但因为时间久远记忆有些模糊,没能打听到自己故乡的任何消息。子安有些忧伤,看着街道上熟悉的青石板路,他在心里想故乡那条同样的路还能找到吗?那个故乡还有机会再去看看吗?也不知继母和弟弟过的如何?
为了不耽误大家,子安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继续寻找。看着大家卖空带来的所有物品,还能玩的高兴,就和大哥阿木商量,把买货换来的汉朝钱币发一小部分给大家,让大家可以选买各自想买的礼物带回迦罗。
阿木用铜钱给父亲换了许多竹简书,为阿妈买了漂亮的蜀地簪花。二哥木乃也悄悄地买了簪花,大家一个劲的打趣他,想知道他准备送给哪个姑娘。
陈子安给沙马夫妇也选购了礼物,还有他每天思念着的阿螺。他最了解阿螺,给阿螺买了许多好玩好吃的东西,有阿螺从来没有吃过的蜀地饴糖,她可以分给阿依几个小姐妹吃;还有一套漂亮的汉人女子服饰和朱砂红纸、胭脂水粉。
来时是炎炎夏日,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初冬了。但是回家的路距离似乎要比来时短,漫漫长路在脚下,心却已经飞回了家,大家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没多久大家就平安地返回了迦罗湖,沙马带着族人热情地迎接他们回家。
芦笙轻盈而高亢的乐声飘荡在伽罗的上空,在欢乐的队伍中,阿螺一眼就看到了远处人群之中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两人分别的时间算不上很长,但阿螺还是感觉像隔了一世那么久;看着陈子安平安回来,她美丽的脸上浮现笑靥,心里激动的难以言喻,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眼眸中闪烁着光芒,只要看到他,什么烦恼都似乎瞬间消失了。
子安也在族人们欢乐的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那个让他每天牵挂的身影,很快就找到了害羞躲在一旁的阿螺,两人炙热的目光一粘在一起就难舍难分,彼此的心脏激动地如族人们热情击打的铜鼓声,在两个人的心房里回响着。兄弟们把在汉地看到的一切,你一言我一语争相描述给沙马及其他族里的长辈、兄弟姐妹们听。
热情的篝火燃烧了起来,醉人的美酒抬了出来,大家在欢乐的气氛中尽情地畅饮、吃肉,直到日落星稀,月亮从天边爬上树梢,男人们还在篝火旁讲个没完没了,女人们则各自带着小孩回了木屋。
一天的忙碌之后,阿螺也回到自己的木屋,躺在草垫上久久不能入睡,子安终于平安地回来了,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起身打开窗虔诚地感谢黑蛇神的保佑,今天大家都围着她的子安,让她没能和他好好地互相倾述这段日子的相思之苦。窗外的枝头爬上了一轮圆圆的满月,月光如梦如幻温柔地包裹着大地,温柔的风一阵阵吹拂着阿螺一头乌黑的发丝,阿螺看着月亮心里想着明天一早她睁开眼睛就要立刻去找她的子安,不禁痴痴地笑了起来。
突然她听到有鸟鸣,可是现在是夜里,鸟儿们早已归巢,难道,难道是……,阿螺把头探出窗户左右仔细查看,窗外月光皎洁,四周像披着白纱朦朦胧胧的,四下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她有些失望地正准备关上窗,一朵花从天而降地打中了她的头,她顺着那个方向仔细地看去,在窗附近的一棵树的树荫里,子安正端坐在树杈上正学着鸟鸣,他朝她招招了手,她会心一笑,立刻明白了子安的意思。
阿螺把自己睡觉的草垫伪装了一下,如果有人进门来不仔细看,还以为草垫上的人还在睡觉。她换上一件衣服,用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穿过隔壁阿依的房间,迅速地跑下楼梯,来到子安在的那颗大树面前,子安伸手来拉住阿螺的手,阿螺娴熟地和子安爬上了大树最高处,两人并肩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夜色安静地包围着两人,两颗滚烫的心让彼此在眼中燃烧着炙热,一轮满月也没有彼此双眸眼里的光明亮。
“阿螺!”子安轻轻地唤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阿螺。
“子安!”阿螺在子安熟悉的怀抱里温柔地回应道,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我答应你平安回来的,我回来了,你可有…想我?”子安第一次大胆的对阿螺表达自己的感情,有些羞涩,但是那么长时间的分别让他顾不了害羞。
“嗯,我…我每天可忙了,忙着和阿姆、阿依学纺织,还要和五哥哥去放牧,打猎,打渔,每天忙得都没时间想其他事。嗯,还有…”她话没有说完,子安热烈的双唇已经覆盖住了她的唇,他的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另外一只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阿螺有些呼吸不畅,头脑里只感觉到天地一片混沌,耳畔传来子安温柔的呼唤,她感觉自己如喝醉了一般,沉醉在此刻子安的柔情里,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甜蜜不真实。当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想确认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看到子安温柔的眼神,他轻柔抚摸着她的秀发,霸道地说道:“不许偷看,闭上眼睛。”
用他的手蒙住阿螺的眼,再次贪婪地吻住阿螺的唇、小巧的鼻尖、眼眸、耳畔,他的双手紧紧地环抱着阿螺,阿螺听到安静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甜蜜的气息让她身子如陷在绵软的云朵中,渐渐地越来越软,似乎马上就要滑下树枝,子安急忙用力双手抱住她,吓到阿螺睁开满眼朦胧的眼,伏在子安宽阔的胸膛喘息着看着子安,两人笑了起来,把树稍上在鸟窝里熟睡的鸟儿也惊起。
子安急忙示意她小声点,阿螺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想我吗?”
“嗯。”阿螺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
“只是嗯呀!我可是非常非常地想念你,每天走在路上,就会想着我的阿螺这个时候在干什么?起床了吗?吃饭了吗?在骑马呢还是在射箭?牧羊还是在打渔,一路就感觉不到累,只想往前走,赶快去到汉地,赶快能回到你身边,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吻着你。”
阿螺在子安的怀里撅起小嘴说道:“人家也非常非常想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嘛,人家是…女子…”。
“哈哈,我的阿螺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讨厌。你不是说女孩子要含蓄一点嘛。”阿螺故意生气地说道。
“哈哈”。
“不许你再笑。”阿螺轻轻地捶打着子安,子安拉住阿螺的两只小手吻了吻。
“我不笑。”
“喔,对了,你一路上有没有和别的女子眉来眼去。”
“这我可不敢,我都不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我不信?”
“你两个哥哥可以作证。”
“哼,这还差不多。”阿螺满意地靠进子安怀里,两个人依偎在树枝上,看着远处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路上很辛苦吧!我看你和大哥,二哥都瘦了!”阿螺看着子安的侧颜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用手爱怜地抚摸着子安有些疲惫的脸。
“辛苦也是值得的,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制铁师傅,他答应我下次去收我为徒,我们发现汉地的铁器呀比我们这里的铜器更加结实耐用,迦罗湖的田野以后要是都用铁器播种收割会更加便捷好用,粮食也会有更多。”
“那太好了,只是辛苦你了。”
“为了迦罗湖,为了大家,再辛苦也值得。”
阿螺双手托着腮,满脸崇拜地继续听子安滔滔不绝地聊路上的各种趣事,搞得阿螺也好想立马变成男儿身一同前往。子安告诉阿螺,他给她选了好多汉地的礼物,阿螺开心的大声笑着,突然她房间的窗户打开了,阿依露出头来,刚好看到树上两人欢乐的人。
六只眼睛互相瞪着,阿依回头看了看草垫上的“人”,一脸懵地大声地叫唤道:“阿螺,你怎么在树上?那床上这个…是谁?”
“嘘嘘!”阿螺赶忙拜托地让她小声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附近哥哥们房间的窗户一个个打开了,大家看着树上尴尬的两人。
回到小屋,子安把给大家选购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阿螺轻抚着子安为她选的蜀锦衣裙,她第一次看到这薄如蝉翼、质地柔软,还有美丽颜色的衣裙,甚是喜欢。阿依和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开心地让阿螺马上穿上让大家看看,子安也让阿螺快去穿上试试。阿依和几个女孩立刻拖着阿螺回房间更衣、学着汉人梳妆、慢点绛唇…
如果说美丽一词形容女孩已经是最大的夸奖,那惊为天人就是美的无法形容。
阿螺换上衣裙后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大家看得都呆住了,还是一个小孩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阿螺姐姐好像仙女下凡,好漂亮啊,阿嬷我也要穿这个裙裙?”
子安看着光彩照人的心上人,满眼满心都是欢喜,他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幸福,有些不真实。
迦罗湖的村寨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这次蜀地之行收获颇丰,大家都对汉地的新式物件充满了好奇和期盼,希望能给来年来带更好的收成。这次顺利之行过后,陈子安和兄弟们又多次前往,跟着汉地的老师傅学会了治铁之术,铁器的使用悄悄地改变着迦罗的青铜时代。
蜚莫国的二王子布都一直对迦罗部落虎视眈眈,他爱慕阿螺的美貌并且发誓一定要娶阿螺,这样富庶的迦罗就是他的。他从小深受蛮莫国王的喜爱,他的实力比他那个软弱无能的大哥强太多,他相信蜚莫王之位迟早一天是属于他的。
西南各部落这些日子大家私下都在谈论迦罗部落出现的神奇耕作用具,还有迦罗部落女人们身上穿着的那种轻薄、美丽布料。布都身边的女人们都在央求他也去给她们置办些美丽的布料,布都嘴上说着不喜欢,但心里还是不免好奇,便悄悄地派他的人去迦罗湖打探。
不久,蜚莫打探的人回来禀报道:那些稀奇的物品都是迦罗部落的一个叫陈子安的汉人带领阿木他们几兄弟去汉地带回来的。布都一听陈子安的名字,非常生气,他怒火中烧,而且打探的人还告诉他说阿螺公主和这个汉人陈子安从小青梅竹马,两个人很相爱,嫉妒之火在布都心里熊熊燃烧,只是暂时拿陈子安没办法。
“这个陈子安,夺了阿螺的心不说,还把汉人的物品带来我们这片土地。哪天他要是落到我手上,我一定不给他好日子过。”坐在屋子中央的布都气得站了起来,越想越生气,愤怒地大手一挥把一旁的物品打翻在地。
仆人和随从们吓得把头埋得低低的,其中一个随从狡诈地把头抬起,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二王子可以派人去把他杀了。”
“杀他简单,但是你傻,那样阿螺肯定要恨死我的。我要阿螺的心。”
“一帮蠢货,滚!”布都生气地怒吼道。
那人胆怯地把头缩了起来,退了出去。这时一直在一旁闭着眼静静坐着的蛮莫女巫师开口说道:“解决一个外来之人那有何难!很久以前我听说,有一种情蛊叫忘情蛊,被下蛊之人会很快忘记他心里最在意的情意。当他和心上人之外的人有了亲密的肌肤之亲后此蛊就会破解,到时候他的心会痛不欲生,这可比一刀杀了他更加解气。”
“还有这种蛊,你也不早说。”布都一听,刚还杀气腾腾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悦,但还是故做镇定地边问边走到巫师身旁。
“只是…这蛊难求,不易得到。”女巫师再次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你一定给我搞到。”
“这…”
“事成之后,我会让我父亲给你做蛮莫族里的大祭司,我还会送你很多金子宝石和海贝。”
女巫师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眼神里闪烁着兴奋贪婪的光,她忙起身给布都叩首道:“谢二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