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娅手中那面陪伴她多年的盾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瓦伊凡几乎是拿出战场上冲锋的架势撞开病房门,里面杂乱的仪器告警声和人群忙碌的声音一并袭来:
“滴——检测到血压急剧降低——滴——检测到...”
“给我一支肾上腺素!”
“不,我想已经...不用了...”
“赫...赫默老师...呜...”
但她没有听到。塞雷娅此时什么都没有听到。她一步一步走过刺耳尖叫的心电图仪,走过抽噎着指挥同僚抢救的医疗干员,走过仍在努力向呼吸面罩泵入氧气的呼吸机,走过哭得喘不过气来的伊芙利特。
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通道。
最后她像是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一般,跪倒在病床上那个小小的,浑身插满管子的,有着漂亮褐色羽毛的身体旁边,把脸埋进白色的被单里——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的间隙里,好像有一丝黎博利残留的气息。
终究还是来迟了。
“为什么?”塞雷娅听见自己的询问,嗓音冷静得可怕。“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征兆。”
如果能够预料到的话,我,说什么也会推掉这次任务啊!
“我们推测是由于过度疲劳加速了矿石病的进程。”博士平日处变不惊,永远冷静沉着的声线也带了些许异样。“这几个月来她一直不要命一样工作、熬夜...还翘掉了几次体检...我们都以为她的情况还没那么紧迫...还,还能撑到药物完全成功...”
“那,那新药呢?你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吗?”塞雷娅隔着布料触到她的奥利维亚的身体。
冰冷。还有坚硬的源石晶体刺破肉体生长的不规则轮廓。
“本来不是的。但赫默她早先执意要把第一批药全部供给参加临床实验的感染者干员。”凯尔希医生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我就不该允许...”
“她...她是怎样...她有没有说什么...”塞雷娅自己都没有发觉出声音里的颤抖。她抬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热切地望向围了一圈的人们。
“我们,我们是在她的房间发现晕倒的赫默医生的,”阿米娅用袖口抹了抹眼睛,猛吸了一下鼻子。“后来救治的时候,赫默医生又醒过来——”年轻的领导人压抑住哽咽。
“她,她拔掉嘴里的管子问我们塞雷娅在哪,塞雷娅那个混蛋在哪...”
瓦伊凡将手中的一角床单狠狠攥出了褶皱。
“她让塞雷娅要好好照顾伊芙利特,要治好她,带她看看这世界,告诉她赫默永远爱她...”
但你又怎么能狠心丢下那孩子?
“...也要替她治好所有人,赫默医生说她相信你,她说塞雷娅一定能够替我做到的,她知道...”
塞雷娅咬紧牙关不让眼泪夺眶而出。这是你的愿望,就理应由你亲手完成啊!在中途走掉算什么!
“她,她还让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地活...她说她很遗憾自己没机会了...”
听到这里,塞雷娅已经完全无法回头再看一眼赫默的脸。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她只能想象。
她记起在刚才那匆匆一瞥中,仿佛就像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场景一般:在工作中突然倒在桌上入睡的奥利维亚,她微阖的双眼和——这次再也无法轻轻翕动的睫毛。
她只是又在睡觉啊。平常的睡梦里,赫默可能有太多难题要思考,她的眉头总是令塞雷娅心疼地皱起。这次请安安稳稳做个好梦吧,做个能让你绽开微笑的梦吧。
等等。塞雷娅还是禁不住,转头扫了一眼枕头上那张再也不会睁眼喊她塞雷娅的脸。
便再也无法挪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