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好像从我上初中以后,母亲学会了打麻将,吃完晚饭没什么事儿,母亲就会带着麻将去邻居家玩。我才注意到住在楼道中间的一户人家,要说他们家特别,是因为崔大爷家养了好多猫,崔大娘从来不到我们这边来,都是母亲过去她家打麻将。
崔大爷家在苏联楼的住户里算是富户,分的是两间宿舍改造的屋子,在走廊的两侧门对门,也就是说崔大爷家有两个屋子,大儿子和小儿子一间,他和催大娘一间。
崔大爷家里不像是城里人,一看就是农村做派,楼道里每家屋里都摆放的铁床或木床,就他家是炕的感觉。我在课本中学到的成语,用来形容崔大爷家再合适不过,屋里家徒四壁,没有一件像样的家用电器,我家的冰箱、彩电,他家都没有,洗衣机记忆中好像也没有的样子。据我母亲说,崔大爷一人挣钱全家花,日子过的有些紧巴。在我看来,那样的家太简陋,那样的日子如何过的下去。事实上不是我想像的那样,崔大爷和大娘过的挺开心的,他们夫妻俩也不为儿子操心,儿子用现在时髦的词来形容“纯放养”,回不回来吃饭也不管,夫妻俩就喜欢打麻将,不是跟我妈我爸打,就是找楼道里其他邻居打。他家就是个休闲麻将屋,打麻将的,看麻将的,闲聊天的,都聚齐了。到了晚上,屋里热闹极了,谁去他家也不用拖鞋,就是水泥地,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家都很随便。一到晚上,崔大爷家里就会传来哗哗的麻将声,忽高忽低的说笑声。对于崔大爷一家,我时常想起《陋室铭》中的一句:“斯室简陋惟吾德馨”。虽不准确,但也有影射,快乐与金钱无关,与内心的丰盈有关。我每次看到崔大爷,都很谦和,崔大娘更是质朴。
崔大爷和崔大娘可是青梅竹马,听母亲提过,两家在农村住时是邻居,崔大娘家三个姑娘,崔大爷家兄弟多,农村谁家没有儿子,感觉就抬不起头,崔大娘家偏就没有兄弟。崔大爷的母亲和崔大娘的母亲处的好,崔大娘的父亲身体不好,家里的农活都是崔大爷家的兄弟帮着干。崔大娘从小身子弱,在家又是老小,农村干活全靠男劳动力,一来二去的,崔大爷就成为了崔大娘家不可或缺的一员。
我还是很好奇的,这样的情感是怎样的感受,爱情是在从小到大的情谊中演化升华,没有惊天动地,只是细水长流,两小无猜。
提到崔大爷家养的猫,我记忆深刻,有天晚上10点多了,母亲还在崔大爷家打麻将,我去找母亲。我知道母亲其实也不是打麻将上瘾,是怕在家里影响我学习,家里就一个屋子,学习时将折叠餐桌打开,只剩转身的地儿了,母亲和父亲又不能看电视,用打麻将来消磨夜晚时间。东北的冬天,到了晚上,楼道里又冷又黑,我将家门口的黄色灯泡点亮,披上大衣,半掩着门,打着手电筒,向崔大爷家走去,大约要走30步左右到崔大爷家,临近崔大爷家,就能听到屋里热闹的说笑声,推开门一看,一屋子人,有打麻将的,有看麻将的,还有的邻居在聊天。父亲看见我进来,就在炕上叫我过去看小猫,这是我第一次看刚生下来一天的小猫崽。我拖鞋上炕,向炕里面望去,父亲轻轻的掀起被,被下面一窝小猫崽,好小好小,我忍不住想摸摸它们,父亲说不能摸,母猫认气味,要是小猫身上有了其他气味,母猫就可能要咬死猫崽了。说心里话,那小猫是挺小的,可毛色都不太好看,崔大爷是收留流浪猫的。我看了小猫,就从崔大爷家出来往回走,因为知道父亲母亲马上就回家,胆子也大了,没打手电筒,往家走,总感觉后面有人在看着自己,下意识的一回头,就看见在黑暗中有两只眼睛放着光,是一只大黑猫,给我吓的加大步伐回到家。父亲母亲回来,我将看到的黑暗中的猫眼睛讲给他们听,问崔大爷家养的猫怎么这么吓人,还养了好几只,他们不害怕吗?父亲笑我胆小。
崔大爷家养的众多猫中,我只是喜欢那只大白猫,我猜想她就是崔大爷家中的猫中之王。每次我去他家,那只猫总是卷曲着身子躺在炕上,她一定是躺在崔大娘身旁,任凭麻将声说笑声混在一起,都不影响这只大白猫睡觉。这只大白猫可真是胖,一走路肚子就会扫地的那种。她在崔大爷家养的猫里地位是最高的,崔大娘给她喂鱼肉,那个年代,家家都吃的匮乏,挣的又少,这只大白猫可是吃鱼肉拌米饭长大的。我喜欢坐地上的椅子上看大白猫睡觉,偶尔懒懒的翻身,睁眼看着周围,仿佛是女王在审视她的臣民,一副宽容大度的神情,看了一会儿,再闭上眼睛接着睡去。要是崔大娘不玩了,下地,她立马就醒了,好像之前都没有睡,跟着崔大娘,扭着她那胖胖的身躯,趾高气昂的就去对面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