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爾睁不开眼,源自灵魂受损的巨大的消耗让她昏昏欲睡。
不能睡……
“这就是代价啊……”声音划过脑海,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亏好亏,还不如直接崩溃,最起码比现在又疼又困好。”
另一位忍着肝胆俱裂的撕心痛感,显然是没想到对方还有余力吐槽,也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只挤出几个字,“看外面……”
既然有力气就干活接管身体啊!
两个思维纠缠不休,在脑中飞快掺和着,很快就又难以分清,成了浑浑噩噩的常爾。
于是她努力睁开眼,试图摸清情况。
她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叉叠放,腿上还铺着塞满柔软物质的橙色外套,正处于一个昏暗的地下室。
身后的墙壁长满苔藓,湿润。
一边墙上的金属底承托火烛晃过刺眼的光,让她不自觉眯了眯眼。借助其他地方的烛火,她可以看到前方有许多大型物件东倒西歪。
塑料实验长桌断成两半,断面有巨大咬痕,玻璃门储物柜或倒伏或被压扁,铁屑玻璃碎了一地,还倔强栖息在扭曲变形的铁框中的几个玻璃碎片恰好反射出几片光,亮在前方几个对折弯曲的可调节滑轮凳上……
熟悉的物件都东倒西歪地倒在地面上,大都有破损,蛛网密布,在未被光照到的地方藏着几只暗黑的手印,还有昆虫乱扑。
纸质资料落灰、褶皱、变形、发黄,都糊在地面上一滩又一滩黏腻腥臭的血池里,狼藉一片。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旧日灾难的恐怖,光是看见这些非自然损坏的器件就令正常人头皮发麻。
可是就在这样的诡异场景里,有一群人在正中央拉拉扯扯。
一人穿着中长款黑色西服,白衬衫黑领带,此时正神色不耐地用手肘禁锢着另一人的脖子。
后者一手不由自主搭上脖子试图拉开前者的胳膊,喉咙发出变形的“pa bu pa”,整个人向后倒去,却依然坚持着一手举着大型昆虫的长须,断断续续、颤颤巍巍地凑到第三人面前。
第三人显然是吓傻了,四肢僵直,简直下一秒就可以跳出十米远,但没有动作。
他的眼睛被一女人捂住,这人站在他们中间,另一只手直接拧住被箍者的耳朵,面色和善而恬静。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动作,嘴里还说着常爾未曾听闻过的语言,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声音很小但是依旧吵闹。
视觉接受画面的同时,还有疼痛感艰难地从小腿蜿蜒上来,比腿麻更加令人咬牙切齿的疼痛让人想立刻把腿打断,和心口的刁钻疼痛交替折磨着,应该是后遗症。
“这是此处未知神的神语吗,”平时狂惯了的灵魂现在竟然有些迟疑,“难道这里是神国?要不然他们怎么敢随便使用神语?”
“记载里的神国没有这么脏乱吧,应该不是……”另一位还算镇定,适应了疼后也开始思考,“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语言吗?“
“不对,”前者隐约想起什么,在记忆最深处长久停留,“我怎么感觉我会呢。”
“我怎么可能会,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安定的灵魂瞬间哑然,她意识到前者竟然真的从缥缈无际又隐约无踪的未知之处拢来了一套全新的语言系统,瞬间就不由自主地感知到一种深邃无比的毛骨悚然。
“你是什么!”灵魂从未如此清晰地划分成了两部分,她在惊惧甚恐里厉声逼问。
两个常爾都开始细想,发现从始至终,第一个灵魂都更傲慢、更混乱,另一位都更镇静,更理性,虽然会纠缠到一起,但依旧特点鲜明,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两个灵魂互通,她们都清楚对方的所思所想,于是在意识到傲慢者也在自问时,镇静者显然无措了起来。
她们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在无人的背后,常爾后颈上的妖冶花纹又开始在静谧中鲜艳起来。
黑色发丝下的阴影里,中央似阖非阖的眼重新活过来,缓缓抬高眼皮,漏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