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相拥而泣的当口,大福已经端着烧好的水到了大堂。
楚澄儿令一捕手用茶刀将那包雉翎尖茶饼上切了一块,放入盛了开水的碗中。
只见原本透明的冒着热气的开水,浸泡了茶叶后,棕红色很快逸散开来。
不多时,整碗水就都变为棕红,茶香也跟着飘了出来。
魏仵作再次掏出银针,刺入这棕红茶水之中;片刻后取出,只见银针微微发黑。
茶里果然有毒!
正在这时,另一名前往郝宅的捕手也回来了,手里抓了两个小纸包。
进屋后,他朝楚澄儿躬身一揖:
“楚县尉,于郝小姐闺房搜出砒霜二钱;于主宅内室搜出砒霜一钱三分。”
这数目倒是和郝慕衣所说对上了;至于郝夫人有没有服用砒霜,找个郎中一验便知。
可若是她们母女都没有下毒,这茶中之毒从何而来?
“是管家,是张管家!”
听见楚澄儿疑问,郝慕衣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侍立身旁的管家张须。
“小、小姐,小的怎么会害老爷呢?”
张须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家小姐检举,一时竟不知怎么作答。
郝慕衣不依不饶,将先前对楚澄儿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借钱进赌坊之事,她正要看看自家这位管家如何作答。
“这,小姐您误会了。”
听到她提起这事,张须恍然大悟地叹了口气:
“老爷一直教我,达则兼济天下。
来这汤和县后,仍让我不忘多做善事。
我想起自己曾因赌弄得家财散尽,便想着到赌坊去,劝那些赌徒回头是岸。
有输光家财,诚心悔改的,便拨些银两接济。
钱不够时,便向老爷借了些,说好从小的月钱里扣还。
您看,为劝那些人,小的前日还让赌坊的人打了一顿。”
他说着,撩起自己的衣袖。只见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的确挨得不轻。
霍云衣跟着道:“是啊囡囡,此事你爹也曾跟娘说起。
说管家劝人向善,也是为咱家积德。咱家可不能亏待人家,那些借出的银两,你爹本就不打算扣。
只是担心管家不安心,这才一直没说。”
“这……”
郝慕衣茫然呆立原地。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错怪了人。
那管家张须接着流泪叹道:
“夫人小姐,老爷曾对小的说过,他想再诞一子,便是为了怕有朝一日,他因故不在,能有人照拂您们孤儿寡母……
自家子嗣弟兄总比外人照顾得周全些,您们误会老爷了……”
霍云衣与郝慕衣听得愣神,再一次相拥而泣。
可是,这么一来,茶中之毒又是谁下的?
堂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一头雾水,就连楚澄儿也蹙眉不语,似是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江舟突然开口发话:
“或许,这茶中本就有毒。”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他那只戴了碧玉扳指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柜台上那包未泡过的茶叶上。
“依我观之,这茶中毒物并非砒霜,而是古铜柯。
此物可致人成瘾,若长期食用过量,则会毒发暴亡。”
魏仵作和宝光堂掌柜吴仁生听得这话,相视一眼,同时近前。
魏仵作从那茶饼上掰下一小块,碾碎了放到鼻前,另一只手轻轻扇动,招气入鼻。
继而缓缓点头,看向江舟的眼神里多了些惊奇和赞许:
“不错,这古铜柯原产于南邦小国,于百年前流入我朝。
其叶微苦,与茶同泡浓韵回甘,极易成瘾。久服积毒,命在旦夕。
因此,六十年前,朝廷便将其列为禁物,不得售受流通。
小兄弟年纪轻轻,没想到居然有此见识!”
那吴掌柜没他这本事。
只见他将茶饼切下一小块,细细碾碎。
然后用食指蘸了一点,塞进咧开的嘴里,在后槽牙的牙龈上捅了两下,狠狠地吸了口气。
“嘶哈——
小兄弟果真厉害,只是手指一搭,便认出这古铜柯来。
吴某佩服!
只是,此物早已禁止流通,又怎么出现在这雉翎尖茶中?”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疑问,全都落在江舟身上。
江舟听着脑海里童老的分析,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来:
“听闻郝掌柜正是迷恋这雉翎尖,才举家搬迁至此。
也就是说,在来汤和县之前,他便已成瘾。
恐怕,问题出在荆家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