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程希很纠结。她站在火锅店门口，犹豫了半天就是没进去。

今天下着雪，不大也不小，程希打着伞站在外面有半个小时了，伞上落了一层雪。她抖了抖伞，雪簌簌落下来，她觉得自己像一颗树。

老区的街道行人比较少，下着雪更没有多少人。像这样的天气该是适合待在家里，不知道怎么就被夏邑给约出来了。说是要吃饭，而且还是他请，程希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这人已经说了地址和时间，让她到时候直接到店里，利落地挂了电话。

程希是上午九点多接到电话的，当时在忙着校稿翻译文件，手机响了两次她才接到，第一次没接到因为桌面太杂乱，手机被埋在了文件里。她当时还以为是对方催稿子，拿手机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本来是想直接挂断，但脑子和手不在一个频道上，手一滑，直接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是夏邑。

这人声音有辨识度，程希是这样为自己找理由的——所以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的声音，虽然两人没什么交流和接触，离上次见面也有一周多了。

他约的时间是十一点。程希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十一点零七分。

迟到了。那么去还是不去？

她问自己这话纯属是废话。按时间算她才是先到的那一个，只是她没进去。她只是站在火锅店的对面，一棵树下，那树光秃秃的没什么叶子，雪落下来全砸在了她的伞上。

程希看了看火锅店，低头跺了跺脚。还是去吧，反正也想去，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早出来，像个上赶着的白痴一样。

夏邑其实早就到了，他这次没开车，是打出租车到的。十点四十五的时候他正好到店里预订的座位坐下。他就先看了服务员上的菜单，点了清汤和辣锅，选了一些菜品。然后看了看工作的邮件信息和微信消息，处理完看到手机时间十一点了，程希还没来。

迟到了？还是不来了？

夏邑看了眼阳台，天气不怎么好还在下着小雪，可能路有点难走。他抱着手臂看着桌子上的手机，想打电话问问。他是刚从飞机下来就约了程希直奔这里的，出差了一周脸上还带着些疲倦，穿的立领黑毛衣，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羽绒服的下摆有些皱，是睡觉时不小心压出来的。他在飞机上没睡好，打出租来的路上，本来是想闭眼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下，结果直接歪头睡死过去，还是快到地方的时候被师傅叫醒的。

他没给程希打过去电话，就坐着慢慢等。这家火锅店是个老地方，他小时候就跟着爷爷来吃过，算是他常来的地方。店里的装潢古色古香，有个小阳台是喝茶吃点心的地方，用镂空的雕花木制圆门与吃饭的地方隔开，地板是红木地板，似乎是一直没换过，虽然店家也做过保养，还是充满岁月的痕迹。房间里有一张茶桌，上面还摆着几盆绿植。凭着房间里的几股暖意，只有一株文竹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长得如此茂盛，长长的枝叶条子从茶桌上垂下来，还有新生出来的鲜绿嫩枝。夏邑突然想到爷爷以前带着他在这里喝茶，桌子上也有一株文竹，不过枝叶很小，也没枝条垂下来。时间过得很快！

“程小姐，夏先生在楼上，这边请。”一位服务员带着程希上楼找到了位置。

“嗯，好。谢谢。”

她进了店，突然忘了夏邑告诉他的房间名字，只好问服务员有没有一位叫夏邑的人订的位置。程希觉得这地方看起来很古朴，内部都是木制装潢，地板、楼梯、房间构造都是木制的，脚下踩的楼梯还带着雕花护栏，有几处踩起来有着细微的吱呀声。这店应该有年头了。

“程希，这里。”夏邑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朝她走来，“路怎么样，好走吗？”他自然拿过程希手里的伞和包放到旁边的柜台上，声音温朗地问她来的路上的情况。

“还行。”程希还没想好说什么，应了一声。她其实想问他为什么约饭，我们又不熟悉。

“坐吧，我点了一些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再点。”夏邑给她拉了椅子，程希脱了大衣搭在椅背上。两人坐下后，夏邑把菜单递给她看。

锅底已经煮开了，在小圆桌中间冒着滚滚热气，一半红彤彤的，一半淡淡的奶白，里面有几片蔬菜，是夏邑放的，已经有点煮过头了。

“嗯。就先吃这几样吧。你等了挺久吧？”程希没怎么看他，合了菜单给旁边的服务员之后才和他对了一下目光，“不好意思，我路上有点耽误了。”屋里很暖和，程希取下了脖子上的围巾，大衣里面是红棕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她肤色很白。她的鼻尖泛红，吸了不少冷空气，突然进到暖气充溢的房间，鼻子有点发酸。

“是我约的仓促，程小姐别介意，我还以为你要不来了。我一下飞机就联系你了，问洛米要的你手机号码。”可能是有点饿了，他说的很快，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动筷子了，夹起蔬菜和肉就往锅里放。“上次开完会我就去出差了，今天才回来。一直想约你吃个饭，首先主要是想给你道个歉，上次喝豆浆那个事，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夏邑一直看着自己的筷子是怎么动的，好像全身心都在煮食物。

他给程希夹了一筷子蔬菜和肉，让她尝这家的特色，说味道好着呢。然后自己开始吃，鼓着腮帮子嚼。吃了几口后，才又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今天要不来了。”他抬头看着她，舒了一下气：“喝豆浆那事我一直想着道个歉，但又不认识你，所以今天出差回来就想着联系你一下，把上次的误会解除一下。”

程希看着他，虽然他表面上举止随意自然，但是眼神和肢体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些许紧张和尴尬。

“没事。”程希淡淡回了一句。他不提这个还好，程希觉得自己对他印象还不错，一提这个，程希内心巴不得快点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属实有点莫名其妙，他就算不道歉也没人在乎，她都不记得这件事了。不知道这人什么意思，这顿饭吃的似乎毫无意义。

夏邑察觉到程希面色带了些警惕，没再说这件事。两人安静了好几分钟。冬日，房间里只有火锅的咕嘟声，带着一点筷子夹菜的碰撞声。

程希吃的很慢，夹菜放到小碗里，晾着，凉了才吃。她也不吃蘸料，极少吃。

夏邑吃了几口缓解了胃里的饥饿感，看到程希没动筷子，以为她不喜欢吃火锅。“程小姐不喜欢吃火锅吗？还是没有你喜欢的菜品？”

“哦，没有，挺好吃的。”又补了一句，“我这人吃饭慢。”

“上次见程小姐......”

“叫我程希就行，小程。”

“哦，行，程希？或者叫橙子行不行？我总听洛米说这个名字，之前一直还以为是在说水果。”夏邑眼睛很亮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充满着温暖，程希看着他的眼睛想到了那天早晨大楼后的阳光，清朗温润。

“上次见你时也没看到你好好吃饭，你挺瘦的，胃口不好吗？要不要清淡点的，这是家老店，还有自己特制的粥，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夏邑问她时，她还在发呆夏邑那双漂亮的眼睛。

还没等程希说不用，就见夏邑喊了服务生过来，指着菜单点了几下。服务员点头应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