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重新坐到小桌旁,我是人,我怎么会有吞食自己排泄物的想法呢,即便是鱼,也很少吃自己的排泄物呀!
我拿起一小块鱼肉,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咸味和腥味的混合,算不上好闻。
我跟自己说,我是人,吃鱼是正常的,况且这些鱼,只是空空的宿主,已经没有意识附着在上面了。
我把那块鱼肉整个放进嘴里,咀嚼着,那些细密的鱼刺也被我一并嚼成碎末,吞咽了下去。
鱼肉没那么难吃,心理难关也没那么难过。
我坐在小桌子前,心无波澜的吃完了整盘子鱼肉,又起身进屋,把那一小盆排泄物倒进院子东南角的那个旱厕里,朱建刚每天早上都这么干,我也是人,我也会。
吃完饭,我坐在桌子前,盯着那个空盘子很久,院门才终于“吱呀呀”的打开了,朱建刚把三轮车开进来,停在院子中央。
他走进屋,一脸疲惫的在水泥地上坐下,朝我说道:“豆豆,达干不动啦,今天给人杀了一下午鱼,忙的饭也没顾上吃,乏的账也不会算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又看着桌上的空盘子。
他也看了看那个盘子,笑着说道:“呀,我还说豆豆不吃鱼肉,可咋弄呀,看来是没饿急,饿急了咋不吃!”
我张着嘴“啊啊”的回应着。
朱建刚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燃,“吧嗒吧嗒”的抽着,吐出长长的一条烟雾,之后又缓缓的说道:“豆豆,达这几年攒了些钱,咱们父子俩去县里头租个门面卖鱼哇,达在外头捞鱼、算账,你在里头给咱处理鱼。”
我有些紧张,用双手轻拍着桌面。
“你都来了六年了,也长大了,能帮达些忙啦,”朱建刚弹了下烟灰,继续说道:“达快七十的人啦,杀鱼杀不动啦!”
我坐在凳子上,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见我没有反应,朱建刚掐灭烟头,站起来,从旁边水桶里拿出一条鱼,又操起地上的一根短粗的木棒,在我和鱼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梆梆”两声敲在了鱼的头上,那鱼便登时停止了挣扎。
我“啊”的一声跳起来,因为恐惧而不停地尖叫着。
朱建刚把鱼扔到一个没有水的大盆里,走过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厉声说道:“叫啥叫,人还怕鱼呢?”
我停止尖叫,仍惊恐的看着他。
他弯腰从水桶里又捞出一条鱼,伸手递给我,“来,豆豆,你拿住。”
我站在原地,双手握拳,一动不动。
他走过来,抬起我僵硬的左胳膊,掰开我的手,又把那条鱼塞到我手上,让我使劲抓着不要松手,那条鱼拼命的挣扎着,我的手腕和手指感觉到酸胀,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哭啥哭呢,这么大个人了连个鱼也控制不住?”朱建刚朝我大声喊着。
我越发紧张,抓着鱼的左手死命的往里掐着,然后就听到“噗嗤”一声,我的手指掐进了那条鱼的鱼腹中,褐黄色的液体顺着我的手指溢了出来,那条鱼挣扎的更厉害了,我惊恐的松开手,将它扔到盆里。
朱建刚在我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生气的说道:“你看看,连个鱼也抓不住,你这掐的半死不活的咋弄呢,明天拿出去卖也没人要。”
他走过去抓起那条已经破腹的鱼,又操起木棒,“梆梆”两下,那条鱼停止了挣扎。
他把那条鱼又递给我,“拿着!”
我颤抖着接过那条鱼,那褐黄色的液体还在往外流着。
他又把那根木棒递给我,“来,豆豆,你用这根棒子敲鱼头,就照鱼头正中间敲,来,敲给达看一下!”
我闭上眼睛胡乱挥舞着那根木棒,一开始它敲到了我的胳膊上,疼得我一下子将鱼和木棒都丢掉了。
朱建刚什么也不说,只是将鱼和木棒捡起来,递到我手里,让我继续。
我不知道自己练了多久,后来终于能正好将木棒砸到鱼头的正中间,“梆梆”两声,不偏不倚。
那条鱼被我打的面目全非,朱建刚说留着后面让我练习刮鱼鳞、开鱼肚。
那天晚上,我做了很长的梦,有个面目模糊的巨人,拿着一根木棒,使劲的敲我的脑袋,我跑也跑不动,逃也逃不了,敲得我头昏脑涨,鲜血淋漓。
再后来,我变成了那个巨人,站在河边居高临下的挥舞着木棒,看着那一簇簇鱼儿四处逃窜,得意的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