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了在小塑料盆里拉屎撒尿,也学会了自己穿脱衣服,以及,用筷子吃饭。
每天早上,那人会熬一锅小米粥,煮四个鸡蛋,一开始我吃一个,他吃三个,后来,我越长越大,就变成我吃两个,他吃两个。
吃完早饭,他便把院门一锁,开着一辆载满水桶的三轮车出了门。
我有时会在院子里坐着,看看天上的云朵,看看地下的蚂蚁,偶尔听到隔壁院子里的狗叫,汪汪,汪汪汪汪汪。
下雨的时候,我就待在堂屋,和那些被安置在桶里的鱼咿咿呀呀。
那些鱼中,有的经历过人世,有的,则从来都是鱼。
他们羡慕我能成人。
“我见过的意识,成人的可都不容易呢,有缘人难找啊,太难了!”
我说,我还没见过我的有缘人。
“那个杀鱼的,不就是你的有缘人吗?”
我“嗤嗤”的笑着,“有缘人都是女的,他是救起我的人,不是我的有缘人,人类把有缘人称为‘妈妈’。”
我想去见见我的妈妈,可是我不能。
那个人只带我出过一次门,那时我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屎尿,且不会再拍着手发出“啊啊”的尖叫声。
那是一个下雨天,我们撑着伞走在路上,他说带我去买零食。
迎面走来一个老头,弓着腰,撑着伞,走近了,双方都停下来,互相问候。
老头看着我,又看看那人,疑惑的问道:“你是不是朱建刚?”
那人尴尬的笑着:“二叔你这会儿眼睛是越来越差啦,我就是朱建刚么,这还用问呢?”
老头歪着脑袋说道:“哎呀,我寻思着你就是朱建刚么,再一看,你咋还领着个小孩子,朱建刚老光棍一条么,咋还有个孙子呢?”
朱建刚挠挠头,支支吾吾的说着,“哎呀,我们菜市场上有个卖菜老汉,他的孙子跟着他卖菜,非要来我家看鱼呢。”
“别人的孙子么,咋你领上做啥,这不能是你拐卖的哇?”
朱建刚连忙摇头,“哪能,我哪敢做那事呢!”
老头还想问询,朱建刚说了句“雨下大啦,二叔赶紧回家哇!”便拉着我朝老头相反的方向走。
回家之后,朱建刚跟我说,“豆豆,外面危险呢,你以后可不敢出去了!”
自那之后,我再没有出过院子。
一开始,中午的时候,那人会开着三轮车回来,给我带回用塑料袋装着的炒好的面,往小桌上一扔,便急匆匆的又出去了。
后来,我越长越高,站起来能到他的肩膀,他便不再给我带饭,而是嘱咐我锅里有早上剩的粥,屋里有咸鱼,灶台上有前一天晚上买的馒头,等隔壁人家的烟囱开始冒烟了,就开始吃饭。
我从来不吃鱼,我从心理上无法接受。
朱建刚每次回来,看见早上煎好的咸鱼放在盘子里一动没动,就会叹着气跟我说:“豆豆啊,你长身体呢,不吃鱼可不行,你是人么,咋还不敢吃鱼呢!”
我依然只吃粥和馒头。
有一天早上,朱建刚将一盘煎好的咸鱼放在桌上,便骑上三轮车出去了,没有煮鸡蛋,没有熬粥,灶台上也没有昨天买的馒头。
中午,我坐在小桌子前,看着那一盘咸鱼,无从下手。
到了下午,我的肚子就开始饿得“咕咕”叫,我一碗又一碗的接着自来水喝下。
晚上吃饭时间,朱建刚没有回来。
我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一碗又一碗的水把我的肠道冲刷的更加干净,那种饥饿感在我尿了好几次之后更加明显。
我看着那一盘鱼肉,摇摇头。
又走进屋里看着那一小盆排泄物,犹豫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