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把防喷管线用吊车尽量甩到最远,人能少抬两步是两步。接着把一些钻台的零散设备放在井架就近的地方,比如护栏,猫头,气葫芦,方便安装,再开始解决泥浆,机房的安装,摆放问题。下午,开始摆储备罐的支架,待储备罐进场,二十八个罐,挨个依次摆放。除去泥浆,机房,各自回岗位安装,我,季长辰,李嘉乐,一组负责吊物到达指定位置,摘绳套,其他人负责吊物的选择,挂绳套,老季四十出头,留着三七的分头,浓眉,与我一般身材,他告诉我,先距离吊物远一点,待近了,稳了,低了,再过去,别在吊车的大臂下走动,尤其吊臂吃重的情况下,站位要准确,看看周围,不要站在死角,一旦吊物不稳,或者脱钩,要有逃离的空间。不管干什么活,确保脚底下没有磕磕绊绊的物品。只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与老季就混熟了,像是之前相识一般,我就觉得老季好说话,干活他总是抢在我前头,一个人先出力,让我和嘉乐辅助。成捆的放喷管线与配套的螺栓就位,随着吊车前行,把泥浆的固控设备甩到罐上对应位置,泵房的高压水平管线,梯子,上水管,吊进泵房,机房柴油机的排气管,万向轴上的梯子,并车箱上的小航吊,送到机房指定位置。马士云带着我们到储备罐支架后面歇会,等罐来,受场地限制,摆一个L行,一直连到机房油罐前,支架没有吊点,有的从车上运输过来,是一正一反装车过来,这就要求,找到支架合适的位置,用卸扣连接两根绳套,叮了咣啷的,我看着挺害怕的。
大家抽着烟,翻着手机,直板按键的居多。在一道:“营地门口路上有去镇上的公交,回头打听下多长时间一趟?”老季道:“早上六点半有一趟,吃早饭的时候见了,往前走一走,上井的路不拐直走一百来米有个自来水净化站,那是个站点。”在一道:“倒班镇上转转?”元识道:“可以!”元识一米八五的个头,嗓音浑厚,肩宽腰厚,力量型的。司钻勒正宣道:“一块出去用班费吃个饭。”老季道:“我主要是看看当地有没有什么特产,带点回去,给亲戚分分。”嘉乐道:“广西那边老百姓自己家酿得酒,可以,一坛二十五块,我休班常带几坛回去。不知道这边能遇见对口味的酒吗,找找。”
话头一转,老季接着说道:“研究研究休班路线,怎么走先到木果镇,还是直接包车去六盘水。真么休班算来,咱们距离春运很近。”正宣道:“问问队上先,看能不能值班车送送。”士云自言自语,这边的地貌跟陕北差不多,我看他望着后面的山沟,抽一口烟,双手交叉在胸前,似是回忆以前的往事,晚上看井,对这条沟有印象,现在细看,沟边都是叫不出名的低矮灌木,轻微得水土流失,一条沟迤逦向下连向远方。士云转头问老季道:“王千悦不干了?”老季道:“看样子是不干了,小李这不顶他的岗。”我慌忙问道:“不干了?就是辞职吗?不回来了吗?”老季道:“我们这临时工,走了也就走了,牵扯不大。你们若要辞职,就不太划算。”我心里有点空,这刚跟王师傅还没认识几天,他就走了,想起来,晚上看井下班,他让我帮他把他被子拿出来晒晒,我回去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忙也没帮上。场地上的流程,基本都是他教我的,我想着发个短信,送个祝福,又觉得才认识不久没必要,一时想联系,一时又不想联系,矛盾的紧。
上班第三个月,就有辞职不干的临时工,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辞职的人。
又想起几天前看井,无忌说道,他们一块培训的四十来号人,钻井液班,有一半人到了井队,都干钻工了。有新员工问领导这个问题:“为什么我招工培训的钻井液工,最终选单位考试也是按钻井液工考的,可是到了单位分配的岗位确不是钻井液工,而是钻工?”领导以现有岗位以满,等等理由敷衍,有气不过直接辞职走人的。至于无忌,他说自己算是运气好的,挺感谢队上领导的。我更是疑惑,既然招工培训的时候,需求某个工种的人数是计划好的,那么培训学校肯定与钻井公司有关部门事先沟通调研?确定好本公司基层队该工种的需求人数?这就存在一个相悖的问题,我培训的此工种,入井队为什么不能分配到该工种的岗位?无忌无奈道:“既然招工培训有这个工种,报钻井液工和柴油机工就是为了轻快些,避开钻工。若要干钻工,直接培训钻工不就完了。或者你招工培训的时候直接写明白,正式上岗的时候有几率被调剂到钻井其他工种。那我就考虑是否还报钻井队?”
我问老季道:“他回去做什么呢?”老季道:“有手有脚的,钻井队也不过是三百六十行中,其中的一个职业而已,不必太纠结。也许会更好一些。也许不如这里,人生常态喽。其实不管干什么都坚持坚持,总有些收获的。”琢磨着老季说的有道理,上班从重庆到成都在到昆明在到北海,这一路上如此这般,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这也是人生的一个小缩影吧。
聚合,人生常态。我也常看我们Q群里的动态。初到井队,我是一点没有心情联系宿舍那几个,每天都数着日子休班,琢磨着休了班就不干了,去干点什么呢?又不能像我那发小哥们一样歌唱的非常好,在天桥,在烧烤摊流动弹唱赚个钱。我自己有什么爱好吗?去干什么呢?先休班再说吧。马士云掐灭了烟,问我道:“小李结婚了吗?”我说还没有。“有对象吗?”我说没。“给你介绍个,海安采油厂的。”我摆摆手,笑道:“先不用,我自己找。”元识道:“好女不嫁钻井男。”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司钻喊道:“储备罐拉过来了。”大家又进入开工的状态。
技术员刘莘上半身穿个半节短袖。歪带个帽子,带着眼镜,一双眼睛不大,两颗门牙有一颗略突起,全身脏呼呼的,肚子在红色体恤里微拢起,邋里邋遢的样子,他走到马士云身旁,笑嘻嘻的问道:“士云大人,臣领命前来帮你们摆罐。”士云道:“一天到晚在屋里待着,是什么也学不到的,出屋来撸撸铁,练练肱二头肌,胸大肌,以后也好找对象。”刘莘道:“上口井交井资料整的我头大,的亏牧为来,不行你去帮着写会也行,我在这撸铁,练练我这腹肌,边说边拍了拍肚子。”又道:“学东西不一定要到现场,直接看视频就好,从搬家开始到一口井终完,每一个步骤都有详细的视频教程,每一个事故处理都有教程,关键在于你操作的熟练度,一群人配合的默契程度。经验只不过是对熟练度的补充,是跳过正常流程的开挂加速。你若退了休,这三十年的钻井功力八成要失传了。”士云挥拳打在刘莘的肚子上(没用力),道:“我这一拳三十年的功力你挡的住吗?”刘莘假装后退了两步,没注意身后的勒正宣在指挥拉罐的车倒车,撞了正宣一趔趄,正宣回头,见是刘莘,正嘻皮笑脸的看着他。正宣道:“滚到那边挂绳套去。”刘莘立正敬礼道:“Yes,Sir。”转身,踢着正步向前走,路过三两的班组成员,说道:“同事们辛苦了!”逗的班里人哈哈大笑。工作开展前,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开着玩笑,像是说群口相声一样,氛围一下子活跃起来,活也变得简单了。摆完最后一个罐,天光渐晚,井场也满满当当。前场招呼收工具,收吊车,下班。
“呦吼!”下班好心情,距离休班又近了一天。休班,休班,等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