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海棠,不必拘泥于眼前之物。”
我又问:“可这卷帘人不是你自己吗。”
她却狡黠一笑:“要是照实写,要不了多久全汴京都会知道,赵家女公子不仅贪杯酗酒,还夜不归宿。”
我倒回床上,愣愣地盯着悬在头顶的横梁,只觉得天旋地转。忽然,在她惊异的目光中,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从床头笑到床尾,笑得捶胸顿足,笑得泪流满面。
原来,原来我才是千年后课本中,那个不解风情的卷帘人!
喘息的空隙,我似乎看见她也在笑,如此陌生的笑容,像一团空灵的气。她还是她,又有些不同,似乎才驾着鲲鹏巡游归来,发丝中藏着云,血液里淌着风。
以我观物,则只能见有限之物。以物观我,以情入景,则可至不能至之处。
我们并肩躺在软榻上,良久无言,直到一个女使端着热水敲开房门。
我莫名心虚,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套好外衣,一边拢着散乱的长发,一边往门外跑去。
李清照却一把将我拉了回来,按在妆镜前,散开发髻,又用篦子将头发上的结梳开。最后,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犹带朝露的石榴花别在我鬓边。
“好了。”她满意点头,又促狭一笑,“你这副表情,倒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可不就是见不得人吗?我尴尬一笑。
趁着天还没大亮,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侧门溜回了家,刚好撞见眼下乌黑的赵明诚。
“早。”我朝他一挥手。
“妹妹怎会在此。”
“早起锻炼身体。”
他目光在我发间一滞,疑惑道:“你这花是哪儿来的?府里似乎没有石榴花。”
我干笑一声:“其实…….是去了鬼市。”
“胡闹!”他板起脸,“姑娘家怎可夜不归宿。”
“从兄不也夜不归宿吗?你与那个谁一同,我都看见了。”
“不是那个谁,他叫綦崇礼,是我表兄,也在太学。”他咳了咳:“我们是男子,自然与你不同。”
“有何不同?”我笑道,“从兄冰玉风姿,万一这鬼市里有好色女鬼,强行将你掳了去……”
“还在胡说。”他用折扇在我头上轻轻一敲。
“哎呀,从兄,你替我遮掩,我也替你遮掩。”我牵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况且也不是跟别人,是跟李校书的女儿一起去的,你知道她的。”
他沉默片刻,眼底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数次,才道:“朝堂之上的事本与闺阁女儿无关,可是……”
“可是什么?”
他却又三缄其口,无论我怎么追问,也再不肯开口。